又黑又瘦又丑的佝偻汉子见乔锐喝破他身份,不待乔锐有下一步动作,便脚尖一点地,“蹭”的一下窜出老高,又在廊柱上借一下力,跃上屋顶,迅速逃窜。
这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行云流水,看得出那一枝红杏是相当的机警果决,就这样也不辩解,直接跑路。
乔锐也没时间多感叹,紧跟着上了屋顶急追而去,嘴里还大吼道:“淫贼一枝红杏休走!”
一枝红杏并不搭理乔锐,跃到另一相邻建筑埋头跑路,冷不防四面疾射出几根锁链飞爪抓封住去路,紧跟着旁边建筑顶上出现几个身穿玄色劲装的冷面大汉,他们衣服前胸绣有獬豸神兽,配备短弩绣春刀,手里拿着锁链的一端,就要困住一枝红杏。
一枝红杏前路被封,停下只会被困死擒杀,硬闯的话势必要被飞爪抓掉大片血肉,电石火光间,一枝红杏身体一阵奇异的扭动,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堪堪躲过几条飞爪。
强闯过去后,一枝红杏脚不停歇,一阵噼里啪啦的骨骼摩擦声中,他身子恢复挺直,颀长高瘦,居然是用缩骨功伪装出来的佝偻。
这一番变化快若闪电,从乔锐上屋顶到飞爪现,再到一枝红杏强闯过去,也只是瞬息功夫,谁都没时间迟疑耽搁,那些冷面大汉一击不中,收飞爪,举短弩就射。
“咻咻咻!”
数支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激射出去,远处的一枝红杏一个趔趄,身影微微停顿了一下,又极速奔逃。
乔锐紧随其后,如风驰电掣流星赶月。
那些冷面大汉见一枝红杏冲出包围,也是持弩急追,时不时的放上几箭干扰一枝红杏。
渐渐的,三个梯队越拉越开,事关生死,前面的一枝红杏卯足了劲,一骑绝尘,紧随其后的乔锐亦是将轻功发挥到极致,总算没有拉开太多,最后的那些冷面大汉却是轻功稍逊,越落越远。
半个时辰以后,那些冷面大汉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里去了,乔锐此时虽是脸色微红,但气息平稳步伐不乱,显然还有余力。前面不远处,那一枝红杏却是越跑越慢,身上衣服被鲜血和汗水浸湿,落在地上,血迹斑斑。
大路左前方出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破壁残垣,荒草丛生。一枝红杏不再奔跑,拖着残体摇摇晃晃往山神庙走去,艰难的走到门前,他再也没有力气,扶着门框,缓缓地坐下,身子软绵绵的斜靠在门墙边上。
乔锐走到一枝红杏对面,在一个废弃的石墩上坐了下来,看着半躺着的一枝红杏,他右后背中了一支弩箭,本不该致命,但被自己追的没时间处理,箭头扎进体内,将肺部戳的千疮百孔,怕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轻功不错!”一枝红杏虚弱无力的说道。
乔锐苦笑一声:“你也是我遇到过的轻功最好之人!”看了眼一枝红杏满身血污,叹道:“你若不是中了一箭,我追不上你!”
艰难的摇了摇头,一枝红杏轻声道:“即使没受伤,也跑不过你…我之轻功,登高纵跃闪转腾挪都是绝佳,但长途疾行却稍差一筹…咳…你若紧追不舍,我一样在劫难逃…咳咳…”
许是话说多了,他开始咳嗽,嘴里不断的涌出一些血沫,停了片刻,又问道:“你如何确定…我便是…一枝红杏?”
“不确定!”乔锐摇了摇头,见一枝红杏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乔锐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让你看血脚印,包括你下意识地一眼就能看到其他脚印,最多只能证明你就是晚上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并不代表你是一枝红杏,是你自己心虚跑路…”
“咳咳咳…”一枝红杏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一会儿才停下,吐掉满口带气泡的血污,自嘲地笑道:“我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见乔锐不搭话,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他也不以为意,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拿出一本发黄的古籍,艰难地丢了过去,由于力道不够只在半途便落了下来,他苦笑道:“归你了……听我讲个故事吧!”
乔锐没去捡那本秘笈,只是对他点点头,道:“你说!”
“三十年前,东南沿海的一个小渔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枝红杏不知道哪来的气力,说话利索了许多,“父亲踏实能干,母亲美丽温柔,他们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儿子…”
一枝红杏一边说话一边用手在自己脸边耳廓处摩挲,然后掀起一块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
“有一天,父亲出海救回了一个满身是伤的中年男人,交给母亲细心照料,他自己继续出海打鱼…”
“后来,母亲跟那人走了,去享受富贵去了!然后父亲就变了,不再出海,天天喝酒,喝醉了就打儿子。最后,那孩子趁父亲喝醉的时候,把他杀了,连尸体带着那栋破房子,统统烧了,早就不是家了……”
一枝红杏双眼迷蒙,蓄着泪水,神色却从温柔到憎恨到恐怖……
“小孩沦为乞丐,四海流浪,尝遍冷暖,吃尽苦头,偶然在一个野外山洞找到一本轻功秘笈…他要报仇,他要雪恨,他要报复这个残酷的世间…”一枝红杏心神激荡,胸口剧烈起伏。
“所以你就专找有钱人的妻妾?可你娘是自愿跟别人跑的,你却用的是强迫手段!”乔锐道。
“她不配做我娘…我也没强迫别人,我有一秘药,能放大女人的情绪感官,她们心中有欲念,贪我英俊,自愿与我媾和!”一枝红杏争辩道。
“秘药?是催情药吧?按你这做法,天下大部分女人都会出墙红杏!”乔锐摇头嗤笑道。
一枝红杏知道争辩不过,不在这个问题纠缠,接着道:“后来偶然一次,我知道了那个男人,那个恩将仇报坏人家庭的畜生,他是丐帮的七袋执事,如今更是做了八袋长老…”
“我斗不过他,但我可以找丐帮的麻烦,我要让他们丐帮的小头目胆战心惊,让他们守着娇妻美妾不敢出门…呵呵呵…咳咳…”一枝红杏有些癫狂起来。
“你夜探莲花镇卢府也是因为他小儿子是丐帮长老的弟子?”乔锐问道。
“是,也不是。”一枝红杏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我在大冶府踩点时无意中听说丐帮在偷抢拐卖小孩,便想收集证据然后公诸于众,让他们丐帮颜面扫地,名声彻底搞臭…一路追查之下,我发现丐帮窝藏运转小孩的关节点,可能就在龙兴府,而龙兴府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卢家和龙兴府分坛,但龙兴府分坛防守严密,我进不去,就只好先调查卢家…没想到今日栽在你手里了…”
“我不恨你,我知道我迟早都要死在谁手里的,不是你的话还会有别人,恨只恨贾任宜未死,我大仇未报…”
“好恨啊!!!”一枝红杏大吼一声,吐尽胸中不平气,他身子缓缓滑倒,双眼空洞,嘴里呢喃细语,终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