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水愣了一下,一时半会都没有回过神来。
轩辕帝子,梦星河。
这两个名字他在多宝道人的口中听闻过。
只不过那个胖乎乎的老商人所言所提的都是猜想,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多宝道人曾说,知天水和梦星河是第一代长生弟子,是长生大帝从腐朽座下抢来的两个世家帝子。
他所猜想的一切,都只是借由蝉尸秘境里的两具空壳骸骨,脑补出来的故事。
真假参半,连多宝道人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但好巧不巧的是。
顾白水是长生弟子,而且恰好知晓腐朽长生本就是一人。
所以在历史中消失不见的轩辕弟子和神农帝子,到底去了哪里,究竟有没有活到现在,就成了一个无法证实的谜团。
但大师兄说,他见过轩辕帝子?
活着的轩辕帝子,梦星河。
“不止是我,你二师兄也见过。”
紧接着,张居正又不紧不慢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初蹲在禁区之外,被你二师兄打断了两条腿的那个轩辕家的少主,你还记得吗?”
被扔进洛水河里的那个?
顾白水点了点头:“说是叫轩辕幽,我只听二师兄讲过,没亲眼见过。”
话说到此,顾白水意识到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先不提轩辕氏族起源秘境被毁,举族被灭。
单单这“轩辕家少主”的身份,可就大有文章啊。
帝子消失之后,轩辕家嫡系血脉就此断绝,又有谁敢自称轩辕家少主?
“那个轩辕幽……难不成就是轩辕帝子梦星河?”
顾白水面色奇怪,心里总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那倒不是。”
张居正给小师弟解释道:“轩辕帝子生性如木石,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做不出来那件事。”
“不是轩辕帝子?那是谁?”
“神农帝子,知天水。”
大师兄表情安宁,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
但顾白水却觉得更奇怪了。
“神农帝子知天水,假扮成轩辕家少主的样子,以轩辕幽的身份蹲守在禁区之外?还被二师兄打断了腿,扔进了洛水河里?”
“他图什么?”
张居正说道:“据我所了解的,神农帝子和轩辕帝子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对付。轩辕帝子木讷疏离,神农帝子狡诈多变。”
“而且神农帝子很愿意伪装成各种各样的面目,去做一些恶心轩辕帝子的事情。”
“轩辕帝子最初的名字就是轩辕幽。”
原来是一举两得啊。
顾白水如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神农帝子伪装成轩辕的身份,被一无所知的二师兄打断腿,丢到了洛水河里。
他这么做是既恶心了轩辕,其实也恶心了二师兄。
像二师兄那样聪明且记仇的小心眼,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利用他还把他蒙在鼓里。
知天水的这个举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居高临下的对二师兄挑衅。
聪明人扮猪吃虎,你看不出来就已经输了。
但话又说回来。
顾白水奇怪的看了自己的大师兄一眼。
师兄真的没有察觉到吗?
这轩辕帝子和神农帝子之间的关系和习惯,怎么这么……熟悉呢?
熟悉的都有些亲切了啊。
“是不一样的。”
张居正一眼便看穿了顾白水奇怪的表情,分外认真的解释道。
“我和你二师兄,神农弟子和轩辕帝子的关系,只是形似而非本质相同。”
顾白水乐了乐,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怎么说?”
张居正略微沉吟,接着这样说道。
“首先,你二师兄其实要比神农帝子卑鄙无耻的多,他更没什么底线,也更无所顾及。”
“你觉得是神农帝子扮成轩辕幽,欺骗了你二师兄,但其实……那天的具体情况还真说不好。”
张居正说道:“以我对苏新年的了解,即使他知道了轩辕幽背后还藏着一张脸,他也只会默不作声的下手更重。”
“透过面具,把下面的那张脸一起打的鼻青脸肿。”
“他俩充其量是臭味相同的一类人,但这种人越卑鄙越没什么弱点,就越难对付。”
“在这一点上,你二师兄一生不屈于人。”
顾白水拧了拧眉毛。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是在认可二师兄,还是在埋汰二师兄?
但仔细想想,顾白水又不得不承认……大师兄说得对啊!
“其次,我和轩辕帝子也不一样。”
张居正一本正经。
顾白水也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大师兄的下文。
但片刻后,他还是没说话。
顾白水忍不住问了一嘴:“哪儿不一样呢?”
此言一出,张居正悠悠的看了顾白水一眼。
顾白水突然之间背后一凉,也迅速的读懂了自己大师兄的意思。
这点儿问题,你还看不出来吗?
张居正轻轻的伸出了右手,然后在顾白水的注视下,慢慢的握成了拳。
“师兄我比他们强,强很多很多。”
张居正很自然平静的说道。
“神农帝子和轩辕帝子互为敌手,互不相让,也被称为宿命之敌。”
“但我和你二师兄之间的关系,可从来都不是平分秋色……我从小把他揍到大,哪有什么宿命和对手可言?”
“别说你二师兄,就算他加上那两个帝子叠在一起绕成一圈……又能对我怎么样呢?”
霸气啊!
毫无波澜的言语里,流露出的是自负到了骨子和灵魂里的霸气。
顾白水第一次在大师兄的身上,感受到这种锋芒毕露睥睨众生的脾气。
平日里不紧不慢,温润有礼,但并不意味着大师兄就是个老好人啊。
长生弟子,守墓人一脉,除了下山之前的顾白水外,哪有什么好人呢?
而且同时顾白水也没有任何质疑大师兄的想法。
一点点都没有。
因为顾白水和二师兄一样,也是被大师兄从小揍到大的……
“大师兄所言极是。”
顾白水毫不心虚的说道:“但同时师弟我还有个事儿没想明白。”
“你问。”
张居正一如既往的知无不言。
“知天水伪装成轩辕蹲在禁区外,为的不只是恶心一下人吧?”
顾白水抬眼问道:“至少我不觉得他的目的仅限于此。”
张居正闻言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师弟,他应该是来打探禁区情况的。”
“同时,他来找的人,也不是我们三个。”
风声吹过,叶落可闻。
顾白水安静了一会儿,对大师兄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隐晦,但他知道大师兄能明白。
他说:“师兄,你应该知道师傅姓卢吧?”
张居正默然,点了点头。
“很早很早以前,就清楚了。”
“那二师兄呢?”
“之前一知半解,如今就突然少了很多话。”
“哦,这样啊。”
顾白水咂了咂嘴,然后突然奇怪的笑了一声。
“师兄,那你……怕吗?”
这一次,张居正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后来他以一种别扭的方式,回答了小师弟的这个问题。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恐惧这个情绪的。”
“当你走了很远很远,触碰到大帝之境的时候,你会以另一个全新的角度去看待万物、天道、众生和自己。”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自然的情绪都会变得没那么重要,也越来越淡薄,没有意义。”
……
“所以,上一次师兄你感到恐惧是什么时候呢?”
“……”
“师傅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