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月亮。”
刚刚走出藏兵洞的洪承畴看着天空中比平常还要亮几分的月亮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该亮的时候你不亮，不该亮的时候偏要亮。”
“当年后羿怎么不把你也给一起射了呢？”
“别说这些了，你还是赶快上城指挥吧。”
周朝瑞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喊杀声，忍不住一个哆嗦：“我去给你调拨弹药和粮食物资。”
“好。”
洪承畴按着腰间的配剑在几百名侍卫的护送下开始走上城墙指挥作战。
“咕隆。”
刚走上城墙他就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只见东城外面的那块平地上密密麻麻的士卒如同蚂蚁一般正朝着他们快速扑来。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
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够畏惧，当即开始指挥麾下士卒作战。
“用滚木雷石把这些叛军给我砸下城墙。”
“另外把之前藏起来的大炮重新推回来，用来参与防守。”
“让那些青壮把城墙上的这些尸首和破砖乱瓦扔掉，不要影响我们作战。”
…………
随着他的命令，东城城墙上一下子出现了八千多士卒以及超过一万的青壮。
这些青壮虽然是临时征召的，不是士卒，但是只要接受两三天的战火洗礼就能够勉强成为一名士卒。
所以洪承畴没有将这些人当成炮灰使用，暂时只是让他们负责一些杂活。
这样一来，徐州城墙上的那些守军士卒压力就更大了。
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折损了三千多人。
要不是那些青壮及时将这些尸首给搬下城墙，恐怕这些尸首都能够将整个通道给堵住。
浓郁的血腥味儿弥漫着整个城墙，然而厮杀却是还没有停下。
…………
“换其他人进攻，绝对不能够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李毅见进攻了半个时辰但还是只有寥寥几百人登上了城墙开始有些不耐烦。
随着他的命令，前面负责指挥的刘宏直接将正在进攻的一万多人撤了下来。
城墙上的那些徐州守军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又受到了炮火的洗礼。
一枚枚的炮弹不断的砸在城墙上，让城墙上的守军哭爹喊娘的到处乱窜。
“快，先撤下城墙。”
洪承畴低着脑袋一边快速的往楼梯口跑去一边高声喊道：“等他们的炮击过了再说。”
又一轮的炮击过后，城墙上原本那只有一丈深两丈宽的缺口直接扩大到了三丈。
也正因为出现了这么大的缺口才让李毅他们的人马更容易登上城墙。
几乎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就有两千多名士卒登上了城墙，开始在城墙上和那些守军展开厮杀。
原本这场战事应该会变得更加惨烈，然而随着天空中的乌云再度将月光遮住导致整个天地再度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一时间原本正在互相厮杀的双方士卒齐齐停了下来。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多久，随着一只只火把在城墙上点起来双方再度展开了厮杀。
这场厮杀一直进行到天色微亮的时候才勉强结束。
“终于结束了。”
东城城墙上，浑身是血的洪承畴看到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士卒直接瘫坐在地上。
他这个时候才有闲工夫查看目前的情况：
只见原本高大威风的城门楼已经彻底垮塌，无数的砖瓦和碎石将两边的通道完全堵塞。
至于那些城垛也是被摧毁了大半，剩下的也基本上到处都是缺口，已经完全保护不了躲藏在身后的士卒。
而他们的脚下则是差不多一寸多厚的血液。
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这些血液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褐色，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让那些青壮上来清理，修缮一下城墙。”缓过来的洪承畴对旁边的士卒吩咐说道：“我先回城中休息一下。”
一晚上的不间断作战让他几乎精疲力尽。
当然，他这个劳累主要是精神上的劳累。
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现在已经成了一片浆糊，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要是再不休息，他恐怕就要崩溃了。
然而还没等他走两步，不远处就有士卒高声喊道：
“大人，你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你们看见什么了？”
洪承畴来到那名大声喊叫的士卒面前，开始和他一起低头往城墙下看去。
一瞬间他额头上的冷汗全部下来了。
只见城脚下的那些城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抽出了很多形成了一个个三尺左右的洞口，大量的火药桶正塞在里面。
“就这点火药应该影响不了城墙吧？”洪承畴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如果是其他时候确实影响不大，但是现在不一样。”
旁边的副将用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远处已经垮下去的城墙缺口说道：“连续不断的炮击已经让整座城墙的结构出现了松动，很可能承受不了这么剧烈的爆炸。”
“而且大人你看，这些火药的摆放位置很是精妙，几乎每一桶火药都是放在城墙的支撑点上。”
“支撑点？”
洪承畴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又没有徐州城的修建图纸，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城墙的支撑点？”
也难怪他会如此惊讶。
要知道，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布置好城防事宜，他可是将徐州城的修建图纸留在了自己的中军大营，不可能被人夺走。
而且这种要命的东西只有两份，一份储藏在工部衙门，一份则留在徐州城。
不可能凭空出现第三份。
“大人先别管这些了，还是赶快想想怎么解决这些要命的火药桶吧？”副将着急的喊道。
“对对对。”
洪承畴如梦初醒般大声吩咐道：“赶快提水来，用水把那些要命的火药浇湿。”
“另外放吊篮下去，派人去把那些该死的火药桶扔远一点。”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那些躲在掩体后面的火炮上。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那些大炮会突然开火把那些火药桶给引爆。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对方还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个时候那些士卒和青壮也是将一桶桶的水往城墙脚下浇去。
“看来这个李毅也不过如此。”
“引爆这些火药桶的最佳时机已经没了。”
洪承畴说着就将目光收回。
他正准备放下吊篮派遣士卒下去处理那些火药桶却是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什么味道？”
他探头往城墙脚下一看发现一股股的白烟竟然从城墙脚下升起。
心怀疑惑的他使劲嗅了嗅这些白烟，下一刻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石灰。”
“是生石灰。”
明白城墙脚下有大量生石灰之后他连忙对那些还在不断往下浇水的士卒和青壮高声喊道：
“别往下浇水了。”
生石灰碰到水的时候会散发出大量的热量，这个时候如果不碰到其他什么可燃物倒也不会引起火灾。
可现在城墙脚下却是放着一个个的火药桶。
那些火药可是见不得一点火星的。
说话间，城墙脚下一个个耀眼的红光猛的绽放开来。
下一刻，城墙上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脚下猛地传来一股巨力将他们的脚震的生疼。
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恐怖爆炸声从城脚下传来，不少人的耳膜当场被刺破，鲜血直流。
不仅如此，他们脚下的城砖和泥土开始往下坠落，连带着他们一起。
…………
与此同时，城外等候许久的李毅一行人也看到了这壮观的一幕。
只是他们看到的和洪承畴等人看到的不一样。
只见一声惊天巨响过后，无数的碎石和砖块开始朝着四周飞散。
接着则是一大片的黑烟腾空升起直接将整座城墙完全覆盖。
浓郁的硝烟味儿哪怕隔着极远的距离也能够清晰的闻到。
随着烟雾的散去，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东城城墙最外面的那部分连同中间的过道已经彻底消失。
只有最里面差不多五尺左右的墙皮还留存着。
无数的破碎砖瓦宛如泥石流一般从城墙上滑落下来，散落在城墙脚下。
无数还活着的守军和青壮正在废墟上面哀嚎着。
“咕噜。”
刘宏咽了口唾沫感慨说道：“真没有想到这些火药桶爆炸的威力这么强，竟然一下子将这么坚固的城墙给摧毁了。”
“要是北方边关的那些建虏也用同样的攻城办法，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那么简单。”
李毅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们今天之所以能成功主要还是洪承畴的经验不足。”
“在一片黑暗中作战的时候，他只顾着应对登上城墙上的那些士卒，没有想到我们会在城墙脚下动手脚。”
“要是换做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军大将，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往城墙脚下泼大量的火油之类的东西照明。”
“这样虽然会让攻城一方看得更加清楚，方便攻城，但也能够防止敌人在城墙脚下动手脚。”
“而且这些火药之所以能够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力主要还是因为我们事前得到了徐州城的建造图纸。”
“不过我觉得主要还是用了生石灰。”
史可法附和说道：“要不是这些生石灰我们也根本无法在同一时间将那么多桶火药引爆。”
“说的也是。”
刘宏点了点头：“要是洪承畴那帮人不往城下浇水，我们也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话又说回来，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会在第一时间用这样的办法吧？”
“还是李大人神机妙算。”
“别拍马屁了，该去善后了。”
李毅指着远处已经彻底扭曲的城门说道：“越是这种胜券在握的时候就越容易发生各种意外，不能大意。”
“大人放心。”
刘宏自信满满地说道：“绝对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
说着他直接骑上战马带领着麾下将士开始攻城。
整个东城城墙几乎被摧毁殆尽，所以刘宏他们很是顺利的攻入了城中。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徐州城内的周朝瑞还是调集剩下的人马顽强抵抗。
不过没有了城墙优势的他们根本不是这些江南精兵的对手。
战事从早上进行到了傍晚时分便彻底结束。
…………
李毅一行人走进徐州城内的时候，弥漫在街道上的浓郁血腥味儿还没有散去。
一名名俘虏被绑起来，跪在道路两旁。
“大人。”
史可法来到李毅面前禀报说道：“洪承畴被砖石砸成重伤，在一炷香之前已经不治身亡了。”
听到这个答案李毅有些哑然。
没有想到洪承畴这个在历史上风光无限的大汉奸竟然就这样死了。
“既然洪承畴死了，那周朝瑞呢？”
“也抓住了。”
史可法继续说道：“他想要逃往京城却是在出城时被几名徐州城内的豪商抓住了。”
“将他带过来吧。”
“是。”
很快，五花大绑的周朝瑞就被带了过来。
“周大人，才过了一天我们就又见面了。”李毅笑着说道。
“李毅你别得意。”
被绑起来的周朝瑞很是不服气的说道：“你现在仅仅是攻克了徐州而已，从这里往京城还有至少数百座城池和关卡，等你一座座的攻城赶到京城，黄花菜都凉了。”
“到时候你这个乱臣贼子将会被天下人所共同讨伐。”
“我保证你的下场一定比前些年被剿灭的徐鸿儒还要惨。”
“而我不一样，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就算是死了也会成为大明的英雄，流传千古。”
“你要是识相的话就立马放我离开，我说不定还能够在皇上面前求情饶你一命。”
“周大人不愧是饱学之士，都死到临头了还能够说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不过能够决定我生死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狗屁皇帝。”
“所以我也不需要你为我求情。”
“将他们押解到一旁。”
“是。”
几名侍卫刚刚将周朝瑞带到一旁，李毅就指着跟着周朝瑞一起过来了几名商贾贵胄说道：“还有他们。”
“啊？”
几人听到李毅这句话顿时懵了，一名戴着帽子看起来很是富态的中年男子大声喊道：“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我们抓住了周朝瑞。”
“我们有功啊。”
“你们放心，我不是赏罚不分的人。”
李毅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几人阴恻恻说道：“我会让人给你们多烧一点纸钱的，保证比其他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