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又有一个人坠崖?”目暮十三的眉头压出深深的纹路,“那可麻烦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不好说啊……”
“不止是坠崖,他身上当时全身都着了火。”作为目击者的毛利小五郎努力回忆着,“他身后还有其他岛民目睹了这一幕,可以问问他们详情。”
“着火了啊,这个事情就不好定性了。”
“这个岛上的情况,连路灯都没几个,也不可能找到监控视频吧……”
“哎,真是令人头痛……”
两个人商量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在柯南耳中越来越小。
他依依不舍地扭过头,看着灯火通明的社区中心渐渐远去,忧愁地叹起了气。
“麻烦你了,成实医生。”牵着柯南跟在浅井成实与几位警员身后,毛利兰赧然地道谢,“原本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的。”
“不会,我已经是牵扯其中的人了。”浅井成实朝他们笑了笑,带着几位警员坦然地走进了自己的诊所当中。
一进入小小的诊所,他稍微放松了一些,带着两个人走进了一楼的医务室当中。
“这里设施都很普通,也没办法给你们找到休息的地方,只能委屈你们在这边的病房睡一夜了。”按开了房间的灯,浅井成实示意了一下房内的两张简易病床,“你们可以在这里简单休息,医务室里的水池可以随意使用,我之后会重新清理消毒的,不用担心。”
柯南打量着这间只有一些简单的维生设施的病房,不难看出,这是只能给人挂挂水做做清创缝合的小诊所,另一侧有挂着清创室牌子的隔间以及浅井成实的办公桌。
“你也去休息吧成实医生,今晚辛苦你了。”毛利兰看着浅井成实也透着疲惫神态的脸劝说道,“之后的事情交给警察先生们就可以了,别担心。”
“……嗯,谢谢你。”浅井成实弯了弯眼睛。
要是警察们,能早一些发挥应有的作用的话,一切应该是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吧?
不,这也只是他美好的幻想。被裹挟着参与进了那种事情里的父亲,不论如何选择,也是不能善终的吧?
那些罪恶的花,那些恶魔的粉末……
心中转动着这些沉重的思绪,他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笑意,与两人道了晚安之后,走上了二楼。
“警察已经来了,他们去找黑岩辰次了。”推开自己的卧室门,浅井成实不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他反手关上门,放轻了音量,“你们还要继续使用那种方法吗,那样会让警察起疑的。”
“这取决于你。”转过头,唐泽看着走进门的浅井成实,“你需要揭露的最重要的部分,已经经由毛利侦探之手,交到了警方手中,他们也成功掌握住了平田和明这个重要角色……如果你就此收手,事情也能得到一个不错的结果。”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浅井成实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西本健,依照他们的安排,以一种精神失常的状态,自己当众从悬崖一跃而下,加上他这两年都不对劲的精神状态,很容易被当成被川岛英夫的死亡刺激,彻底癫狂之后自焚然后跳崖,怎么都不会牵扯到他身上。
川岛英夫的死要麻烦一些,因为现场人为布置的痕迹太过明显,但joker之前告知过他,利用“认知世界”,杀死“人的阴影”,造成的死亡以现在的手段无法溯源,很有可能被判定为突然的脏器衰竭,会不会被当成谋杀案处理,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只要他在这个时候回头的话……
浅井成实沉默了下来。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飘向了卧室的书桌。
那份被西本健偷偷取出带回家中的乐谱,此刻就躺在那里,月光温柔的笼罩在其上,在泛黄的纸张上映照出了柔和的辉光。
父亲也在遗书中说,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健康地长大,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岛上,最好忘记与他有关的一切,不要作为下一个麻生,背负上沉重的罪孽……
所以,如果他在这个时候回头的话……!
浅井成实的嘴张合了一下,那句极富诱惑力的台词似乎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闭了闭眼,他慢慢摇了摇头。
“世界上没有这么狡猾的事。”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平复下情绪,平静地说,“我为此事做出了选择,却又狡猾地想要摆脱背后的代价……如果卑劣到了这个程度的话,我复仇的立场又在哪里?”
手段也许狠毒,也许残酷,但他的出发点始终是血债血偿——这是他这两年咬牙坚持下来的基础,是构成如今的他的起点。
否决了它,把一切卑劣地归结于仇人本身的罪恶滔天上,那是在给自己的选择寻找借口。
“哪怕他们是无可救药、十恶不赦的毒贩?”唐泽用一种具有诱导性的嗓音轻声说,“你知道的,我们不认为你的选择有错。”
“你们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们是恶人,但我杀他们的理由并不是如此——”浅井成实用缓慢的动作摇着头。
或许他父亲的悲剧,追溯到最本初的逻辑,确实是由于他们从事的肮脏交易,但他开始这一切调查的基础,就是他不愿意接受父亲死于自杀的解释,也立志要查清当年的真相,为他报仇。
“他们不是善类,是应该被抹除的渣滓。”浅井成实这样总结道,“可我也不是无辜之人。”
“就算使用我们的办法,不会有人能找到你身上?”宫野明美偏了偏头,询问道。
这次,浅井成实的表情坚定了许多,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给出了反对的回答:“他们不知道,一切就没有发生吗?是我自己做出了选择,就算你们不来帮助我,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做出这个选择,为此精心准备的那天开始,我就没有资格心怀侥幸了。”
“那么,黑岩辰次那边……”
“……嗯,还要继续麻烦你们了。”
“很好。”看着浅井成实在动摇和挣扎之后,又一次恢复了平静的面目,唐泽与另外两位队友交换了欣赏的眼神。
这次事件的起点是一场血亲复仇,复仇的对象还是毒贩,唐泽那是举双手双脚支持。
说实话,要不是此处的印象空间实实在在与浅井成实的殿堂相连,真的用暴力方法破解它注定要与阴影浅井成实发生冲突,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亡,在看清月影岛真实的印象空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撸起袖子开始放火了。
无辜,你跟我谈无辜的时候,你怎么不看看那些无辜的毒品受害者们?因为他们就在你眼前,而受害者不知道散落在世界的哪个角落?
这个小小岛屿上,看似规模不大的产业,将制造多少悲剧与灾难,杀害多少家庭与未来,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唐泽对他们的痛恨,自始至终都没消退过,甚至因为见到的越来越多,那股怒火还在不断被添加新的柴薪,越烧越旺。
要唐泽来说,这群毒贩每个人身上的累累血债,琴酒这种高效的topkiller没个十年八年的都杀不出来。
但话是这么说,浅井成实自己要是因此,就能心安理得,合理化自己的复仇之举,那唐泽就得认真考虑考虑要不要招聘的问题了。
他们怪盗团,还真的都是称不上多干净的人,就连怎么看都是无害小男孩的诺亚,身上也是实打实背着人命的。
但是他招聘的是不吝惜手段,愿意为了自己的信念,具备绝强意志的面具使,可不是疯狂给自己找借口,首鼠两端的二五仔。
“听见你这么说,我其实很高兴,成实医生。”唐泽向他露出笑容,又一次伸出了手,“能认清自己内心的人,绝对比你想象中的少。”
“一个满眼只有仇恨的小人而已,不必把我说的多么优秀。”浅井成实自嘲地说着,也又一次握住了他的手,开始了前往黑岩辰次殿堂的转换。
这光怪陆离,一片扭曲的转换景象,他差不多是快要看习惯了。
“到了,黑岩辰次的金库。”两脚在地上踩稳的一瞬间,唐泽就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墨镜,也不管脸上的眼罩,施施然往脸上一戴。
也经历过一次的宫野明美和星川辉,同样不约而同地拿出唐泽给他们找来的墨镜,第一时间挡住了眼睛。
于是,被这璀璨到能照亮夜空,让一切阴暗无所遁形的金光,瞬间让浅井成实眼前一白,花了好一会儿,才从雪盲症一样的状态里脱离出来。
“……这是什么?!”狼狈地抬起手改了改视线,他困惑又惊疑地问道。
“我说了,黑岩辰次的‘金库’啊。字面意义的‘金’库。怎么样,审美是不是非常超前。”同情地看着绝对也狗眼一瞎了的浅井成实,唐泽又拿出了一副墨镜,递给了浅井成实,“要吗?”
“怎么回事啊他……”忙不迭拿过唐泽手里的墨镜,遮盖住极具穿透力的金光,浅井成实才稍稍松了口气,“……首富不是川岛英夫吗?为什么这个家伙的精神世界才是金库?”
“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想吧。”星川辉默默看着眼前散发着刺目光泽的黄金灯、黄金树、黄金铺就的道路,说出了一句简洁而令人破防的真相。
“确实,毕竟现在是幻想时间。”唐泽点头同意。
“所以川岛英夫的‘殿堂’,是‘天守阁’,是因为他有钱,但希望攫取权力咯?”浅井成实有些无语地猜测道。
“是啊,你们小小一个月影岛,真的是,人杰地灵啊。”大阴阳师唐泽高情商地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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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岛上有数百人牵扯到了这个链条里?”毛利小五郎的眉头皱得很紧。
“差不多吧。”在警察的重重包围中,黑岩辰次用一种阴鸷的目光恶狠狠地睨视了一眼垂头不敢说话的平田和明,又很快低下头,掩盖住自己眼中的凶光。
平田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种,该死的。
在他手下工作,却给川岛那个废物通风报信,还偷偷动他的货,悄悄转手给川岛……
难怪川岛最近意气风发,拿出那么多钱收买选票,眼看着就要把他真的挤下去了。
真是可恨啊,这个叛徒!
“两年前死亡的龟山村长,包括十二年前死于火灾的麻生圭二,也与此事有关吗?”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猜测道。
龟山村长的死、麻生圭二的死,都有《月光奏鸣曲》的登场。
如果今天的两名死者都是涉毒人员,很难说前面两位与之毫无关系。
“……有一点关系。”声音低下去了一点,黑岩辰次不痛不痒地哼唧着。
龟山那个家伙就算了,他本来心脏就不好,运气不好突然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替他隐瞒的必要。
但是麻生圭二的话……
说实话,他死前的样子,是把他们几个都有点吓到的。
虽然不像西本健那个懦夫一样,怕到家门都不敢出,他们心里有多少忌惮,只有自己明白。
而且,承认了自己参与了杀人的话,只会进一步加剧警察对他的怀疑吧?
“把话说清楚,他们到底与你们有什么关系?”目暮警部停下做笔录的手,皱眉瞪视着他。
黑岩辰次啧了一声:“等明天我的律师来了再说吧。”
他可不是傻子,在与律师商量出合适的审讯话术之前,他可不会轻易接受警方的诱导,说出一些可能的问题。
“油盐不进……”目暮警部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向两边的下属示意着,让他们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黑岩辰次带离。
“还真是不怕死啊。这个凶手,肯定是在针对他们,他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心情倒是很放松啊。”毛利小五郎很不爽地摇着头。
他们这么急着找到黑岩辰次,除了控制住最有可能的领导者之外,也有一点保护和观察他的意思。
毕竟,看凶手这个架势,最危险的就应该是现任村长黑岩辰次,以及另一个村长的有力竞争者,清水正人了。
“毕竟他现在在警方手中,有恃无恐了吧。”见惯了各种类型犯人的目暮警部,对这种普通油滑的家伙没什么感想,只是很普通地哼了两声。
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敢于闯入重重包围,杀死一个人的可能性,是低的不能再低了,黑岩辰次只怕自己也清楚,落进警察手中,对现在的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就在两人凑在一起商量,预备接下来从哪里开始问询的时候——
轻缓的、富有韵律的钢琴声,响了起来。
在短暂的展开部之后,澎湃的激烈的连音,带着一股遏制不住的热情,煽动着听众的情绪。
“《月光奏鸣曲》!”毛利小五郎瞪大了眼睛。
反应很快的他,立马转过头,看向被警员包围着的黑岩辰次。
刚刚还满脸嚣张姿态的黑岩辰次,脚步已经停顿在了原地。
“黑岩村长,黑岩村长!”目暮警部反应也不算慢,他两步追了过去,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黑岩辰次,高声喊道。
黑岩辰次胖乎乎的身体摇摆了起来。
在周围的警员伸手扶住他之前,他肥胖的身体已经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朝前倒了下去。
“糟糕,快,急救,过来急救!”目暮警部吩咐着其他警察,协助他将身材肥硕的黑岩辰次翻了过来,想要检查他的生命体征。
呆呆睁着眼睛的黑岩辰次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无神的视线望向了天花板。
他的嘴唇动了动,在旁边人听懂他在说什么之前,黑漆漆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嘴角,飞快涌出、滴落了下去。
“警部!”检查着黑岩辰次身体情况的警员呼唤了一声目暮。
在几个人的目光中,他战战兢兢地将手里摸到的硬物,从黑岩辰次的口袋里抽了出来。
那是黑岩辰次的手机,沉甸甸的黑色机体在屋子的灯光下反射出利落的金属光泽。
手机的扬声器中,《月光奏鸣曲》的第三乐章,沸腾的情绪正抵达顶点,一声一声,如撞击在他们心口的重击。
“凶手得手了。”毛利小五郎沉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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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实医生,成实医生!”
睡意刚刚上涌的毛利兰和柯南,一下就被屋外的动静惊醒了。
拍打着诊所门的人无疑心情急切,一下下砸在门上的频率和力度都显得急躁不安。
“——来了。”穿着宽松居家服的浅井成实,一边扎起自己的马尾辫,一边从楼上慢吞吞地走了下来,“谁啊——”
“是我,是我,成实医生……”打开的诊所门外,上气不接下气的老警察的脸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东京来的警察们叫你过去。”
“这个点吗?”睡眼惺忪的浅井成实望了眼时钟,看见指向了4的时针,脸上全是无奈之色,“不是说明天再询问川岛先生的案子吗?发生什么事了?”
“东京的警察们说,法医要明天早上才能抵达。要麻烦你去检查尸体。”
“检查尸体?”浅井成实做足了吃惊的表情,“谁的,西本先生吗,可是,他们不是说……”
老警察重重叹气,摆了摆手,终于喘匀了气,打断了浅井成实的问题:“不是西本健,成实医生。黑岩村长死了。”
日万,日万【咽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