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早就决定好的事?”
谢蕴:“???”
江箬看女儿这副不着五六的德行,也是被气笑:“撩了人,吃了人咸鱼,现在才知道责任这东西不好担?”
谢蕴觉得冤枉:“我什么时候撩人了?”
“不撩人,你白天停下来等人?”
“那不是为了看顾他们嘛!”
但要说对所有人负责,谢蕴当时是没想过的。
尽人事,听人命。
这话不是她讲来糊弄江主任的。
“那个时候,我是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江箬听了女儿的话,也听明白了:“那现在呢?你是准备帮到底?”
“现在,就是觉得既然插手了,不该再中途撂担子。”谢蕴往那些百姓休息的那块投去一眼,不少人家是没‘帐篷’的,所以,妇人只能怀抱孩子坐倚着树干或石头睡觉,“他们是除哑奴和孙媪外,我来这里接触到的第一波活人。”
于她来说,意义是有点不一样的。
而他们对她的感激和信任,也让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可我不是一个人,与我有牵连的除了您,还有孙媪哑奴,自己上赌桌,没有把家人一并捎上的道理。”说着,她看向江主任:“自古忠孝难两全,能跟您在这里又做一回母女,也是我赚了。”
江主任冷眼:“给我说人话。”
谢蕴:“……”
强行煽情失败,谢蕴选择坦白从宽:“明天您和孙媪、哑奴带柱子娘俩先行,我陪着他们走一段。”
江箬上辈子除了事业,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儿。
才死而复生,怎舍得跟女儿分离。
“你要管这些村民,我是没办法拦你的。”就像她拦不住自作主张加入救援队伍的谢蕴。
根正苗红,从来不是缺点。
然而,作为母亲,她亦有着私心。
只是这份私心在对上女儿时又变得不值一提。
江主任这么说,谢蕴并不意外。
因为打小只要是她想做的,江主任都甚少会反对。
“妈,你真好。”
做母亲的心疼孩子,作为女儿,谢蕴也想疼一疼江主任。
——譬如给江主任捏捏肩。
——顺便再蹭两块压缩饼干。
端着空碗,才爬上马车,却遭到江主任的嫌弃——
“一身咸鱼味,赶紧下去!”
谢蕴:( ̄_, ̄)
别以为这样就能遮掩,她已经闻到了方便面的香味!
“都这个点了,我还没吃晚饭呢。”
当妈的这回是真狠了心。
“想吃方便面?”江主任忽然就和颜悦色。
谢蕴捧着碗,点头如捣蒜。
怕江主任爱吃方便面,她退而求其次:“压缩饼干也行。”
江主任却是练就了川剧绝活——秒变脸,冷笑:“屁有两个,吃吗?”
谢蕴是不想吃屁的。
最后,灰溜溜地下了马车。
上回江主任生气,还是她去参与塌方救援的时候。
谢蕴端着木碗在周遭溜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能吃的东西,正考虑回去啃几根野菜,孙媪就掖着衣襟过来。
然后,当着谢蕴的面,掏出了一个胡饼。
“快吃吧!”将还热着的胡饼塞到谢蕴的手上,孙媪一脸慈爱:“这饼我放在火上烤过了,不怕吃了肚子疼。”
谢蕴望向孙媪:“那您呢?”
“我跟哑奴一人一个,已经吃过了。”
一个胡饼也就谢蕴的巴掌大。
依照成年人的正常饭量,一个胡饼根本不顶饱。
“小主人不必为老奴担心。”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样念着自己,孙媪心中动容,“哑奴又煮了一锅野菜,老奴吃了一大碗呢!”
在孙媪的注视下,谢蕴咬了一口胡饼。
这胡饼,也是他们这两天的口粮。
硬得硌牙,味道算不上好。
然而,这样加了胡桃仁还有芝麻的馕,也是普通百姓吃不起的。
这个时代,老百姓的主食是菽和黍。
也就是大豆和黄米。
“小姐是担忧小主人才会与小主人置气,小主人要明白小姐的苦心。”
“喔吃道(我知道)。”谢蕴啃着饼,口齿不清。
不远处,火堆尚未熄灭。
孙媪望着火光照映下的少年郎,红了眼圈,她家小主人何曾受过这般委屈,“这两日小主人受苦了,待到东林郡,咱们就去郡守府,只要亮明身份,那东林郡守定会派人护送小主人与小姐前往雒京。”
谢蕴啃饼的速度慢了下来。
回雒京是不可能回的。
原先打算去追谢氏族人,是因为人生地不熟。
倘若她和江主任可以在东林安定下来,何必再上雒京讨那个嫌?
难不成,还真让江主任去给原主那便宜爹当妾?
与其到时被赶出雒京,倒不如现在她们娘俩就‘死亡’。
只是这个想法暂时不好告诉孙媪。
在注重礼法的古代,社会等级何其森严,特别是像孙媪这样在谢家生活了快二十载的奴仆,骨子里早就习惯恪守本分,是无法理解谢蕴这种企图叛出家族的大胆行径的。
晚上休息,江主任也只能睡露天‘帐篷’。
马车的车厢让给了伤病员。
谢蕴漱好口,又摸到江主任身边:“我决定了,回头咱们就在东林郡住下来,再改个来历。”
珩阳县此次遭遇兵祸,死了那么多人。
要说户籍册,估计都烧毁了。
到时候,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还不是她们自己说了算。
在不回谢家这件事上,娘俩难得统一了意见。
只是翌日,让先行的并未先行。
谢蕴催了一回,被无视后就乖乖闭嘴。
胡饼在这天傍晚也被吃完,谢蕴没要葛氏给的两张菽饼,那是葛氏仅剩的口粮了,她实在做不出夺人口粮的缺德事。
当葛氏提出去向乡亲们借点粮,谢蕴也没点头,而是叫上哑奴准备去附近山林里找一找野鸡。
只是她才起身,远处马蹄声纷至沓来。
尘土飞扬,杀气腾腾!
“是……是叛军!”葛氏最先认出那一群裹红头巾的骑兵。
那寒光熠熠的马槊何其熟悉!
“躲起来!快躲起来!”有年长者连声催促。
然而——
已经来不及。
眨眼间,叛军便至跟前。
那是一支五六十人的骑兵队伍。
为首者身高八尺,眼神阴鸷,勒着缰绳难掩来者不善。
一个双手被缚、满身血的妇人被扔地上!
因为遭马匹一路拖行,此刻身上已没一块好肉。
“我听闻你们这有个神射手,杀了我手下五名好男儿,”那双杀气未敛的眼,如看死物一般,一一扫过这群老幼妇孺:“现在,让他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