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425.无福消受
韩三平，那个发现马车夫的小警察。
无论是按照玩忽职守也好，或者按照渎职也好，韩三平的事儿，最多也不过关上两三年，怎么也不至于秘密处决。
除非是……
杨登欢心中不由得一动，他记得，韩三平的老家，好像在易县！
沈岩不会是想把韩三平派到那边去吧？杨登欢心中不由得想到。
“签哪？”杨登欢抓起钢笔问道。
“你不看看？”黄天河笑道。
“废话！我还不相信你？快点，别墨迹。”杨登欢笑道。
黄天河指着签字的地方，笑着说道：“咱俩还真是好朋友！”
杨登欢刷刷点点签了名字，随手递给黄天河，仿佛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执行？”
“差不多一个星期之后了。”黄天河道。
“到时候喊我一声！我不能让你一个人顶雷！”杨登欢顺手将文件夹拍在黄天河的肚子上。
“我就知道伱够朋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黄天河感激地说道。
“完事没？”杨登欢问道。
“完事了，追你奶奶去吧。”黄天河说完大笑。
“你奶奶！”杨登欢一边说，一边出了办公室。
杨登欢开了车子，先是到大光明电影院转了一圈，看放映的电影和昨天一样，就买了两张电影票。
杨登欢故意用一张掉了一个角的钞票买票，被售票员提醒之后，杨登欢这才给售票员换了钱，拿了票之后离开。开着汽车，回到自己的家里。
南锣鼓巷口。
艾雅站在街边，背后是一座破败的四合院，不时有人进出。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趴在地上，兴致勃勃地看蚂蚁打架，一双双脚从他身边经过，小孩不时地大喊一声：“留神！留神！踩着蚂蚁了！他会疼的！”
院子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喊道：“东旭，快点回来吃饭，都什么时候了！也不看看时间！老娘待会儿还得到醇香阁伺候那帮姐儿们呢！”
小孩儿一动不动，仍然有兴趣地玩着蚂蚁，院子里面冲出来一个浓妆艳抹，衣着简单的大脸女人，下次揪住小孩耳朵，大声喝骂：“贾东旭！我是说你不是！耳朵聋了听不到？你们贾家没有一个好东西！赶紧回去吃饭，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艾雅厌恶地看了一眼女人，朝前面走了几步，离着四合院远了一些，眼睛望向胡同口。
不远处，稻垣中吉一个人左顾右盼，缓缓走来。
“稻垣前辈。”艾雅大声叫了一声，快步迎了上去。
“小艾姑娘。”稻垣中吉脸上笑眯眯，满是慈祥神色，看了艾雅一眼，眼睛又望向别处扫了一眼。
艾雅知道稻垣中吉再找杨登欢，但是既然稻垣中吉没有问，她也就没有说。
“怎么就你一个人？杨神探呢？”稻垣中吉笑嘻嘻地问道。
“临时有件案子，杨……登欢抽不开身，让我先来陪稻垣前辈吃饭，他待会儿过来。”艾雅咬了一下嘴唇说道，神色也有些失望。
“让你一个小姑娘陪我一个糟老头子，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稻垣中吉客气地鞠躬说道。
“稻垣前辈实在是太客气了！这其实也没有什么麻烦的，我们都要吃饭呀。”艾雅连忙鞠躬还礼，脸上微微一红。
“确实是添麻烦了！不过男人就是应该以事业为重，杨神探这么做，也不能算错！”说着话，稻垣中吉又是一个鞠躬。
“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说好了两个人一起过来，结果只有我一个人过来，我们才是失礼了呢！”艾雅又连忙鞠躬还礼。
“不知道杨神探在忙什么什么案子？”稻垣中吉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之前的一件旧案。”艾雅想了一想，如实相告。
“百忙之中，还要你们抽出时间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是太感谢了！”稻垣中吉又是深深一躬。
“稻垣前辈不要太客气了！”艾雅再次还礼，也鞠了一躬。
旁边一个青皮打扮，敞胸露怀的汉子，看着有意思，大声调笑说道：“嗨！都嗨，尼玛这是怎么回事？你一鞠躬，我一鞠躬，难道这是在街边拜天地吗！”说完，一阵放浪的狂笑。
艾雅腾的一下红了脸，连忙低头，稻垣中吉倒是神色如常，笑着说道：“咱们别在这里站着，让这些低等人看笑话了，咱们往里面的走走吧。”
艾雅害羞地点头，和稻垣中吉并肩走进南锣鼓巷。
巷子中间，要比艾雅想象的要热闹许多。在艾雅心中，北平城中吃小吃的最佳地方，莫过于隆福寺。
不过现在看南锣鼓巷，似乎也不遑多让！
只不过南锣鼓巷本身街道还算宽阔，但是商贩小铺鳞次栉比，都把摊位摆在了大街上，街道就显得狭窄了。
稻垣中吉是客人，艾雅自然要让他走在内侧。稻垣中吉毕竟不是杨登欢，艾雅自然要和他保持一点距离，这样一来，艾雅基本上就算是走在路中间了。
路上，不时有人车经过，艾雅每每停下来相让，让对方先过，神色谦和。
“真是一个好姑娘。”稻垣中吉点头称赞，听上去倒是像由衷之言。
艾雅原本又要鞠躬道谢，但是想起刚才青皮说的“拜天地”，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小艾姑娘，有什么好吃的推荐我呢？我对北平的美食，早已向往已久，恨不能马上大快朵颐！”稻垣中吉夸张地说道。
艾雅听稻垣中吉这么问，心中一阵为难。
老实说，这种街边小吃，艾雅还真不怎么吃。有限的几次经历，也是陪着杨登欢一起吃的，让艾雅推荐这种街边美食，还真难为她了。
“这个……”艾雅眼睛左右看过去，想着随便吃上一两样，就把稻垣中吉打发回去得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杨登欢，到时候两个人一起逛街，那该有多美。
“不知道稻垣前辈最喜欢我们北平的哪一样美食呢？”艾雅实在想不起来该如何推荐，灵机一动，反问说道。
“我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所有北平小吃，我都想尝上一尝！”稻垣中吉笑道。
听了这话，艾雅一阵高兴，既然都想吃，那就好办了，指着最近的一家店铺说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从这家开始吧。”
“这家？这家是卖什么的？”稻垣中吉看了一眼小摊，没有招牌，也没有挑旗，皱眉问道。
艾雅其实也不知道这家店铺卖什么，只不过随手一指，听到稻垣中吉发问，不由得一愣。
“豆汁……开锅嘞……”小摊上的伙计一声吆喝，算是给艾雅解了围。
“这是家豆汁……”说到这里，艾雅登时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豆汁！”脸上顿时露出说不出来的表情，既有痛苦，也有惊惧。
“啊哈！早就听说过北平城豆汁天下第一，配以焦圈辣咸菜，可以说是人间至味，今天一定要尝上一尝！”稻垣中吉说完，一脸兴奋地搓着手，看着艾雅。
艾雅一脸无奈，稻垣中吉笑着说道：“听说，不会喝豆汁的北平人，不能算是真正的北平人啊。”
看来只能舍命陪君子了！艾雅满脸苦色。
十分钟后。
满脸痛苦，脸色几乎是绿色的稻垣中吉从小摊中出来，脸上神色宛如吃了……
“稻垣前辈，这家豆汁的味道怎么样？也不知道正不正宗？前面好像还有一家，我们不妨再去尝尝。”艾雅真诚地说道。
“你怎么不喝？”稻垣中吉痛苦地问道，似乎在压抑着肚子中的翻腾上涌。
“我吃中药，所有豆制品都不能碰。不过我也吃了几个焦圈，味道还算过得去。”艾雅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噶。”稻垣中吉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日语。表示自己对豆汁的那份依依不舍。
“咱们到下一家吧，下一家好像是……”
“豆腐，香香的臭豆腐……”旁边一家小吃摊伙计大声地吆喝。
“对，这家就是我们北平有名的臭豆腐了！”艾雅指着小摊笑道。
“臭豆腐？”稻垣中吉一脸警惕，望向小贩。
“香香的臭豆腐！越吃越香的臭豆腐！”小贩见稻垣中吉眼睛看过来，知道有生意了，连忙大声吆喝。
“越吃越香？臭豆腐？味道怎么样？”稻垣中吉看着艾雅又问道。
“我不太知道，不过我爸爸挺爱吃！每顿必吃。少一顿都不行。”艾雅正色说道。
“你爸爸爱吃？”稻垣中吉有些不相信。
“当然了！他每次都是把馒头片煎一下，把臭豆腐夹在中间，再浇上一层厚厚的芝麻酱，吃的那叫一个香！”艾雅说道。
稻垣中吉把脸转向小贩，问道：“她说的这种做法，你会做吗？”
“敢情！这是我们老北平最正宗的吃法了！你就是要绵白糖我们这里也有！”小贩说道。
“绵白糖？”稻垣中吉转头问道。
“听说还有一种吃法，不仅要放芝麻酱，还要放绵白糖。”艾雅笑道。
“那就芝麻酱和绵白糖都要！”稻垣中吉大声说道。
“得嘞！”小贩夸张地答应了一声，忙活了起来。
十分钟后。
稻垣中吉出了小摊，旁边跟着满脸尴尬的艾雅。
稻垣中吉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反正颜色不是太正常。
“小艾姑娘，你为什么又不吃？”稻垣中吉问道，声音有了一些冰冷。
“刚才不是告诉您了，我吃着中药呢，所有豆制品都不能碰。不过我吃了馒头夹芝麻酱和绵白糖，就是稍微腻了一些。”艾雅笑道。
“北平的美食，真是……”稻垣中吉长叹了一口气。
“稻垣前辈，还有一种吃法，是经过改良的，这里面除此之外，再夹上一份芥末，味道可能更好。”艾雅一本正经地说道。
“芥末……”稻垣中吉脑补了一下这个味道，顿时一阵干呕。
“稻垣前辈，您没事吧。”艾雅连忙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心中万分感谢。”稻垣中吉鞠躬说道。
“别啊，这才吃了多少？前面还有好多呢！像什么炒肝卤煮，你都还没有尝呢！”艾雅连忙说道。
“已经领教了！已经领教了！小艾姑娘千万不要客气。”稻垣中吉满脸苦涩说道。
艾雅正要再说话，一辆自行车迎面骑了过来，车上骑手单手扶把，另外一只手托着一个食盒。
骑手显然是个老手，车技不错，尽管街上人来人往，但是速度依然不慢。
“借过嘿！借过！雅胜楼外卖！”骑手大声吆喝，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突然路边跑出来一个小孩，骑手吓了一跳，连忙双脚反蹬，嘎的一声，自行车立刻停了下来，骑手从车上直摔了出来，手中食盒也飞了出去，散落在地，里面碗盘飞舞，汁水飞溅。
艾雅离骑手不远，躲闪不及，连衣裙上被溅上一大片汁水，素色裙子，看上去特别显眼。
艾雅一声惊呼，身子倒向一边，稻垣中吉手疾眼快，连忙扶住艾雅。
艾雅连忙站直了身子，有些恶心地看着自己身上的汁水，强做笑颜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稻垣中吉十分生气，从艾雅身边绕过去，瞪着骑手大声呵斥：“喂！你是怎么回事，没有看到人吗！给这位小姐道歉！”
骑手不理会稻垣中吉，哭爬到食盒旁边，一把抓起食盒，大声惊呼：“完了！这下完了！我的菜！我的菜！这不要了我的亲命了！打死我也赔不起啊！”说完又是一阵嚎哭。
“喂！你听不到我说话吗！”稻垣中吉大声质问，朝着骑手走过去，一把揪住骑手，拽了起来。
“算了，还是算了吧。”艾雅连忙上前，拉开稻垣中吉，朝前走去。
“他们也不容易，还是算了吧。”艾雅说道，尽管神色很不高兴。
“就是你们这种仁慈，放纵了这些人！犯了错误，一定要接受惩罚！”稻垣中吉不甘心地说道。
“都是些苦力，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艾雅说道。
稻垣中吉看着艾雅身上的汤汤水水，又看到她一脸嫌弃神情，问道：“回去换换衣服吧。”
“还是陪您吃完饭吧。”艾雅想了想说道。
“没关系，我今天十分开心，你还是回去。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姑娘都会归心似箭！”稻垣中吉非常了解地说道。
被溅上一身汁水，素爱干净的艾雅也确实难受，点了点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失陪了！”
“不要客气，千万不要客气。”稻垣中吉说道。
望着远去艾雅的身影，稻垣中吉使劲撇了撇嘴，还是赶紧回去吧，哪怕是吃上几块寿司，也比什么豆汁臭豆腐强些吧，自己真是无福消受啊！
想到这里，稻垣中吉转身，一道人影闪过。猛然间，他的瞳孔瞬间一缩。
苏娜！竟然是苏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