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诸圣皆惊
在天地的征伐中，有彼此杀红了眼，要分出你死我活的，也有那只求渡过渊劫的，只要天地中的劫气平复，征伐的各方当可再享几万年的逍遥岁月。
西极八家天宗和化真妖廷杀得难分难解，不耽误北疆走人妖祥和的路子。
正所谓一花一世界，各域自有别样红尘沾染，因果自证，当求个开蒙得悟或是寻个顺意赢输。
蓝菩妖圣在听到紫明道的汇报之时，也是大吃了一惊。虽然知道金曦之主与无间佛母的因果，也知道万鬼峰在命昙宗的尴尬，但敢来赴这风雷大宴，也着实有些胆量。
金曦之主代无间佛母赴宴的缘由，无间寺已经正式通报给彻雷妖廷了，是万鬼峰弟子和阴华峰弟子来北疆历练，金曦之主静极思动，作为护道之人同来了北疆。恰好佛母闭关参悟佛性，无法参加风雷大宴，便请了金曦之主代为赴宴。
“正常接待即可，便是西极战乱不休，北疆的祥和大局却是不能坏了……”沉默了几息，蓝菩妖圣猛然一顿拐杖，定下了基调。
吟善天女也同时颔首，深为赞同。
天魔要在天地中行破灭之道，没有共存的可能，但人族和妖廷之间，自有佛法能予以渡化调和，使得人妖皆为佛众。之前北疆佛门七脉加上两大妖廷，与北疆天的各脉天子做过了一场，各有胜负，足以证明祥和之道于渊劫中，也是渡劫的上好法门。
好些人族宗门都在融都留了金丹天人，也没有阻止门下弟子来北疆历练，未尝不是想两边下注。既然金曦之主愿意来北疆长长见识，当然是好事。
既然第四明凰都不怕，蓝菩妖圣也没有意见，佛门自然不会去做恶人。
“明道，事情办漂亮点，此女和无间佛母的关系非同一般，神魔资质据说仅次于刑天之主，莫要让她小瞧了我彻雷妖廷。”
蓝菩妖圣的眸子中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辉，“都是恣意天地的凤姿，岂有避而不见的道理，所以明凰也会赴宴。”
紫明道有些惊讶，不过在看到蓝菩妖圣眸子中的坚持后，他冷静地应下了差事……
这已经是三日前的事情了，紫明道看着几位妖圣、元神、神魔之主其乐融融的情状，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倌染，不知为何，我一见你，就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第四明凰悠然端坐，好似天仙化人，她所言倒是出自真心实意，只是出口之时稍有变化，谁又能想到，明凰见到金曦之主，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同病相怜，便是明凰自己也觉得难以解释。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不过我出身命昙，更是受过宗主大恩，不敢和明凰攀上交情。”
金倌染淡淡笑笑，气度优雅，冲明凰举杯一敬，示意划清界线。
不过场中的气氛却没有你死我活的冰冷，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明凰同时开口了，“刑天之主有他的执，抛开立场不论，他足以与我妖廷的妖师媲美。这是他的因果，却与伱无干。
我见你欢喜，便是他日陨落在后羿箭下，也与你我的交情无关。”
金倌染沉默几息，长长叹了口气，旋即眸子中荡起一丝暖波，“如此最好，那我再敬明凰一杯，酌酒与君君自宽，杀伐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相揖共笑各闯关。
明凰，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请！”
说完，也不待第四明凰回应，灵慧女修施然昂首，转过杯底，那杯中之酒已然涓滴不剩。
望着金倌染灵傲的身影，第四明凰凤眸微抬，笑吟吟投出欣赏的眼神，同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一个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好久没有如此痛快了，不想能在这彻雷之地，与倌染相识，实在是极妙之事！”
蓝菩妖圣静静等两人饮毕，方才淡淡说道，“西极是西极，北疆是北疆，各有因果，也各有战和，大家虽然路不同，但都是想脱劫而出。”
金倌染懒得反驳，自家大哥执意要血洗这天地，杀绝天魔和妖廷，这般执念便是元神之中，也没有几个会相信的，这北疆的佛脉和妖廷妄图定下人贱妖尊佛圣的祥和之道，迟早会被清算。
倏地，殿中众人都眉头微皱，吟善天女摇摇头，瞥了一眼紫明道，旋即幽幽叹了口气。
“连这点小事都安排不好，紫明道，明日`你自去无间寺请罪。”蓝菩妖圣沉沉出语，皱纹遍布的面容上，已然浸染了隐隐怒气，似有浩瀚的雷霆怒火深蕴其中。
虽然不明发生了何事，但此时根本不是分辩的时候，紫明道当即跪伏在地，低下了头颅，只是眸子中依旧有着疑惑之色。
吟善天女从袍袖伸出了玉`臂，轮廓宛若天成，怕是天地中最负盛名的丹青妙笔也不能画下此等神韵。
晶莹剔透的霜枝点出，殿中却是出现了一团云气，瞬息之间，已然化出了一番妙景，正是明风殿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好灵秀的孩子，若不是有了这等变故，怕是要错过了……”吟善天女绝美的玉靥上似是披上了一层盈盈的明辉，眸子中更是多出了欣喜之意。
待见到传业寺的金身尼姑数击不中，妖圣和天女都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骨龄面相一望便知，两个稚童真的不过十岁多些，居然轻易便躲过了金丹发出的业链，实在出人意料。
金倌染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吃味得紧，看着漫空游走的鬼烟更是微微叹了口气，如此鬼道姿质，如此斗法明锐，便是君罗铃驾着遁光猛追，恐怕连个背影都看不见。
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就神通悟性来说，关二山甚至超过了刚入命昙宗的自己。
关键这小子性子还傲，明明被追得满殿乱蹿，偏偏还不开口求援，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免得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在此时，幻境却是映出了关二山抢住对面刹那间的气机变化，以鬼啸喝散了业链的画面。
蓝菩妖圣沉沉叹息，吟善天女檀口欲抿未抿，眸子中更是有惊喜之意。
倒是第四明凰虽是惊异，却还是游刃有余地打趣道，“倌染，这就是你要护道的道子？这等神通天地间大可去得，哪里还需要你一路辛苦跟随。”
场中之人，有长生久视的至强妖圣，有明心见性的佛门天女，明凰为妖廷至尊之血，金倌染本身就是神魔大家，皆是看得明白，这般天资悟性于修行上意味着什么。
远的不说，眼前的金曦之主就是明证。
金倌染掩住了眸子中的惊喜，撇了撇嘴巴，“这小子傲得很，我倒是想让他吃点苦头，免得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唔……”第四明凰掩着檀口，竖着葱指轻轻摆了摆，“倌染这话怕是有些口不对心了，这孩子看着就沉稳听话，怕是炼心都有所成了，哪里会有你说得那么不堪，若是生在妖族，必然是一廷妖皇，没有任何争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当即对看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闪烁的明光。
“拔苗助长不可取，他连南域麒麟那处都不愿去，偏偏选了来北疆，就是想见识一下采颜姐姐的风采，我也拗不过他，实在是不省心得紧。”
金倌染的面容上终还是露出一抹笑意，关二山什么姿质？！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的眸子中几乎快要喷出妒火，若是稍有因果，怕都要开口相求让关二山留在佛母身边了。
这等后辈弟子，谁不稀罕？回去得好好奖励他，当真挣了脸面！
不过，当虚幻的万鬼峰出现在天地之中，当关二山坐上了峥嵘的万魂大座，当“圣哉，皇哉……”之音翻涌在风雷之间，幻境前的众人全都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这是……
“难怪你命昙宗能压得妖师动弹不得！难怪都说万鬼峰可以独立一宗，必能破开天地中鬼道元神一脉！”
蓝菩妖圣仔仔细细看了关二山几息，喟然一叹，“如此神通悟性，如此神魔资质，既是先天自有大运，也是后天炼心有成，便是老身，也不由得有些嫉妒了。”
金倌染似是猝然受袭，闷咳一声，轻轻`咬了咬贝齿，关二山猛然爆出这等大招，便是她都吓了一跳，那混账阎罗天子居然半点口风也不曾露过，怕是就等着显圣人前的机会，实在是不当人子！
第四明凰同样色变，再没了刚才玩笑似的笑容，紧紧盯着俊俏童子，凤目之中尽是骇然之意，“神魔拜服，万鬼听命，幽冥起王座，天地化九幽，那命昙中兴的阎罗祖师我曾见过，若说潜力，还比不得这童子。
便是对上各脉天子，怕是也不输多少了。”
幻境中，幻境外，皆是陷入了难言的沉默，关二山的惊天爆发把所有人的心思都搅乱了，甚至也把很多人的布置打乱了，今日之后，天地中鬼道修士必然视万鬼峰为鬼道圣地。
无他，只因已然连着两位绝世的鬼道天才出自万鬼峰，而且最多不会超过千年，天地中必然就会多出一位鬼道元神，又或者是两位。
这是开道途，这是证真经，这是为鬼道破命，这是为幽冥立心。
倏地，一声满含恐惧的声音打破了所有的沉寂，“那是阎罗天子！敌袭！敌袭！”，当即唤醒了深思中的诸人，却看到幻镜中好些妖王已然现出了天妖战身，正小心翼翼地包围过去。
反而有部分锋锐大妖静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丢人的东西！”蓝菩妖圣猛然一顿拐杖，口中有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金倌染和第四明凰不知底细，但她和吟善天女却是知道究竟的，那些胡乱动作的妖王，皆是北地的法王，那些沉着待令的锋锐大妖皆是前往戾煞妖军历练过的种子，事发突然，一下便看出了底色。
蓝菩妖圣猛然抬头，沉声对着紫明道喝道，“你还趴着做什么？等我请你起来？！去把场面控制住，别搅了风雷大宴的大好气氛！另外，带两个孩子上来，就说金曦之主也在此处……”
……
冥土之中，沈采颜玉容猛然一肃。
“好胆！”
冷喝之间似有天崩地裂之险，只见鬼母凤目中杀意涌动，似有无穷煞意激荡，玉颜上似是因为嗔怒，凝出了浅浅的绯红，好似流淌在刃间的血色。
“可是有了什么麻烦？”姜默舒转过身来，手中的茶水却是没有放下。
沈采颜点点头，凤目微微眯起，轻轻一挥手，已经有森森鬼气冒出，化为一片幽玄晶壁，下个瞬间，晶壁之上已然显露出地藏佛牌感知到的景象。
正是关二山遇袭，旋即大发神威的情状。
“居然有人不知死活，敢去动阎罗天命，当我无间寺是死人么？！”沈采颜琼鼻中怒哼一声，听起来已是生了无明，忿到了极点。
姜默舒冷冷看着身死道消的灵叶师太，眼睛微微眯起，过了良久，却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采颜不由得悚然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关二山表面上不过是蕴气后期，传业寺居然有一位金丹师太来捉，恰好见了关二山心喜也好，受人指使来擒也罢，怕是都不简单。
而值得以关二山和君罗玲来勾连因果的，不是自己，就是金倌染。
“老爷觉得这是针对谁的陷阱，我还是倌染？”沈采颜玉颜上的绯色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变得更血红了一些，柔媚的声音中当即多出了一抹冷叱。
“都有可能，也不用猜，反正知道要来结因果的是传业寺就行了，真是地狱无门要来闯，倒省了一番因果布置，便是彻雷妖廷和北疆佛脉也找不出破绽。”
姜默舒淡淡一笑，眸子中有着森森冷意，自家要破诸天怨煞少不得要拿觉僧觉尼祭天，既然有人主动寻上门来给出线头，岂能轻易放过。
“可要我打上门去，这因果无间寺在理，传业寺必然要给出交代。”
“不用！”姜默舒轻轻摇头，“那金身尼姑已然身死道消，死无对证，说破天传业寺大不了就是赔几件佛器过来。”
不过一个金丹的因果，却是不足以让觉尼入局，姜默舒也想看看对面勾连因果的底气所在，不管是金倌染还是沈采颜，若有因果被传业寺拽着，始终是个麻烦。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些许因果慢慢发酵，甚至会变成倾天之乱，万妖军就是最鲜活的例子，姜默舒自然深为警惕。
姜默舒想了想，脸色变得严肃，“这件事交给关二山，他既然早慧，这历练自然该难些。
此事因他而起，让他自己想办法找回无间寺的面子，同时把传业寺拉进因果，做不到的话，北疆历练的课业便算成不及格，其它各域也别想去了，最多在西极打转。”
“会不会太为难他了？”沈采颜不由得一惊。
“正该如此，敢云阅历多艰苦，最好峰峦最不平，谁让他是阎罗天命呢！还被宗里那些孩子以小麒麟称之，自然是要辛苦些。”
姜默舒淡淡一笑，轻轻品了品盏中温茶，眸子中有着一抹喜意，“这小子，不声不响搞这么大动作，便是我都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