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属于一个年轻的主人，眼周肌肤光滑紧致，眼尾没有皱纹。
可是眼神却疲惫麻木，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
镜头拉近，定格在她琥珀色的眼珠，甚至能看清楚她瞳孔的纹路。
画面一转，她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眼神还带着茫然。很快，由茫然转变为了死寂。
小王用手臂撑着床铺，费力地挪到床头，重重地靠在上面，从被子下面摸索出手机。
她握着手机，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声充斥着整间卧室，显然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
她咽了咽口水，按亮了手机的开屏键。这里苏卫用了特写镜头，她额头的汗水顺着下巴，从滚动的喉头滑落。
小王看了一眼手机左上角，眼睛里潜藏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又是一个特写镜头，对准了手机左上角的时间。
2021年7月5日。
到目前为止，气氛营造的很好，连季棠这个拍摄者都忍不住好奇，到底小王身上发生了什么。
季棠侧头，发现苏卫的注意力都在电影上，明明暗暗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神色冷峻，只有睫毛微微颤动。
他感觉到了季棠的注视，微微歪头，疑惑地看着她。
季棠对他笑了笑，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荧幕上。
三个小时之后，屏幕定格在影片的最后一幕。
季棠轻呼一口气，按了按脖子。
抛开情感因素，单纯以一个观众的角度看，这部电影也很吸引人。
至少这三个小时，她的注意力一直被电影牢牢抓着。结束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保持一个动作，脖子都是僵的。
苏卫很聪明，电影没有平铺直叙，而是把一条完整的时间线拆成了几部分互相穿插。
难得是没有丝毫晦涩，观众完全能跟着他的思路走，不会让人有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一个谜题连着一个谜题，层层深入，直到结尾，拨开迷雾。
尽管有些瑕疵，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独立执导一部完整电影，影片结构稍微有点失衡，但是瑕不掩瑜，是一部成功的悬疑电影。
“我应该提前说声恭喜，电影很成功。”
季棠托着下巴，对苏卫眨眨眼。
苏卫摇头，看着她娇俏的样子忍不住微笑，“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季棠伸了个懒腰，不以为然，“你就是太谦虚了，我要是能拍出一部这么好的电影恨不得跟所有人炫耀。”
苏卫诚恳道：“也是因为你，我不想浪费你这么好的演技，所以要更努力。”
季棠动作一顿，收回手，盯着他的眼睛，发现他不是在吹捧讨好她，而是真的这么想的。
苏卫不善言辞，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不会拐弯。
他这么说，季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脸上也抑制不住流露出几丝得意。
她摆摆手，“好了，好了，别商业互吹了，我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们讨论下你觉得有问题的地方吧。”
苏卫抿抿唇，没再解释，而是接过话头，“我觉得这两部分顺序是不是调换一下，剧情更流畅？”
“这里吗？”季棠看着电脑，没发现自己拉近了和苏卫的距离。
苏卫呆呆地看着她线条精致的侧脸，喉头微动，藏在黑色发丝下的耳尖悄悄地红了。
“苏卫？”
他回过神，发现季棠担忧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不舒服？又熬夜剪片子了？”
他急忙否认，“没有，我就是有点走神。”
他好久没见她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她单独呆在一起，哪怕只是谈论工作，他也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
鉴于他有前科，季棠并不相信，但也无可奈何，“那我们继续，你不舒服就说，不要逞强。”
“好。”
苏卫不敢再走神，开始回答季棠的问题。
等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季棠抬头，天边的云彩已经被染红了，层层叠叠铺满了整片天空。
她惊道：“这么晚了？”他们甚至错过了午饭。
她看着还沉浸在电影中，满脸茫然的苏卫，笑道：“一起吃个晚饭？我请你？”
苏卫懵懂点头。
——
饭后，季棠陪苏卫在停车场等车，他叫的车还没来。
空荡的停车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季棠抬头，看着头顶昏黄的灯光，“电影马上就结束了，你之后想做什么呢？”
苏卫一愣，他还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下来，季棠也不在意，低着头踩影子。
过了一会，苏卫才开口，语气缓慢又坚定，“可能会继续我的环球旅行吧。”
季棠歪头看他，惊讶地眨眼，“环球旅行？”
苏卫勾起一抹微笑，“没错，跟你见第一面的时候，我刚回国不久。那之前我在非洲跟拍野生狮子。”
季棠惊呼，“会有危险吗？”
“我们会找当地的向导带路，只要不是距离太近一般没有问题。”
“怎么想到做这个？”
苏卫脸上多了一抹羞怯，“那时候路费不够了，刚好国外有动物纪录片团队在招摄影师，我就报名了。”
季棠笑了笑，“纪录片叫什么名字？”
“还没拍完，这种专题纪录片一般要拍几年到几十年，我只在那呆了不到一年，就回国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些他旅行时发生的趣事。
季棠拢了拢围巾，羡慕道：“真好，你去过这么多地方。”
苏卫犹豫了一下，“有机会你也可以出去走走，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
季棠叹了口气，意兴阑珊道：“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可没时间。”
“是尾号0874的苏先生？”
苏卫刚想什么，他叫的车到了。
季棠替他答应了，“对的。”
见他没动静，她又催促他，“快上车，外面冷。”
苏卫上了轿车后座，摇下车窗。
季棠上前几步，低头道：“还有话要说？”
苏卫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季棠准备开口，眼睛却突然被灯光刺了一下。
她立马意识到是闪光灯。
有人在偷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