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刚巧遇到了孔榆，三人打过招呼，一同进了餐厅。
宋安群选了靠近角落的，周围有植被遮挡的座位。
人到齐后，各自点了餐。
点完主菜，季棠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道甜品。
宋安群找的是相熟的制片人充当中间人，季棠和这个制片人并不熟悉，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找的关系。
他们三个交谈的时候，季棠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孔榆，和脑海里资料一一对比。
孔榆头发半白，穿着朴素，气质儒雅，像是和善的邻家老人。
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大多数时候都在倾听，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
这样的人，要么是真的毫无主见，要么是内心极为坚定，别人很难动摇他的想法。
孔榆能成为知名导演，肯定不会是前一种人，温和只是他的表象罢了。
季棠敲响了警钟，这样的人，很难讨好。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孔榆轻抿了一口佐餐的白葡萄酒，然后笑着看向季棠，把话题抛向她。
季棠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加入谈话，对孔榆多了几分好感。
宋安群很懂得把握分寸，对待孔榆的态度既不过分热络让他觉得冒昧，又不过分冷淡让他觉
得反感。
他只字不提被喻凡抢了的角色，好像只是单纯和朋友吃顿饭。
一桌子坐着导演、演员和制片人，难免会提起电影。
季棠换了个坐姿，定了定神，该她出场了。
宋安群费尽心思利用人脉促成这次饭局，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事实上，比起《冷雨》，我更喜欢《迷幻森林》。”
《冷雨》是孔榆一部广受好评的电影，票房奖杯双丰收，被不少人视为他的巅峰之作。
相反，《迷幻森林》是他早年的作品，还带着稚嫩的痕迹，影评人一致认为这是他探索自己风格的一部失败之作。
这不是他最好的电影，也不是他最坏的电影，票房也是平平无奇，几乎没人会特意提起这一部电影。
孔榆动作一顿，语气平淡地“哦”了一声。
季棠看不穿他的意图，只能按自己的想法继续，“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是小学四年级，坦白说，那时候我是把它当动画片看的。”
《迷幻森林》的主角是个小男孩，影片的主要内容是他无意中闯入村子里禁地——后山，误入了迷幻森林，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最终发现了村子的秘密，村子里死掉的人最终都会转生成迷幻森林里的动物。
整部电影风格怪诞又猎奇，是他唯一一部儿童电影，和他其他的电影格格不入。
孔榆也笑起来，并不在意她的冒昧。
季棠等他稍稍平静，才开口，“但那是我第一次对死亡有了认知，它没有像其他儿童电影一样简化死亡，而是完完整整的呈现了出来。但我看完一点都不觉得可怕，反而理解甚至开始接受了死亡。某种意义上，它组成了我人生观念的一部分。”
她说完，安静地等着孔榆的反应。她不是为了讨好孔榆，展示自己的特别才选了这部鲜有人提及的电影，而是她真的喜欢。
现在有机会能亲口对导演说出她的喜爱，她已经很满足了。
孔榆看着她，眼神柔和，“我很高兴你能喜欢《迷幻森林》，这是我拍给我女儿看的电影。”
季棠一惊，呆愣愣地看着他。他对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不然靠着这个名头，这部电影也不会才刚刚回本。
孔榆脸色带着怀念，“那时候我的母亲去世了，我很痛苦，是我的女儿带我走出悲伤的。我想，我早晚有一天也要离开她。我得拍一部电影，让她知道，死亡没那么可怕，我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季棠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撞上了孔榆的小心思。
她诚恳道：“孔小姐一定能感受到孔导的用心。”
宋安群三两句带过这个沉重的话题，气氛变得融洽起来。
等到甜品上桌时，季棠注意到孔榆的肩背微微下垂，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激昂了一些，整个人都放松了。
孔榆看着她，笑道：“前段时间我和老王见了一面，他跟我夸了你在《红楼》里表现。”
季棠看了宋安群一眼，发现他也面露惊讶，显然并不清楚这件事。
这就对上了，为什么无缘无故，孔榆会把剧本递到宋安群手上。
她抬头，“谢谢孔导的夸奖，我还需要继续努力。”
孔榆摆手，“你该谢谢老王。”
“我看了你在《红楼》的片段，的确出色，但还有进步的空间。”
季棠一惊，没想到他们两个人关系这么好，王导居然能放心让他看还没上映的电影。
紧接着她意识到，这是孔榆想指点她的意思。
她眼前一亮，“还请孔导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