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榆谦逊地摇头，“指教谈不上，一点意见罢了。”
他看着季棠，并没有直接切入重点，反而谈起了别的，“你入行多长时间了？”
季棠谨慎回答，“差不多六年。”
“拍了多少部戏？”
“大大小小也有十几部了。”
季棠有些不好意思，除了近几年拍的剧，早期拍的都不怎么拿得出手。
“你在《红楼》里的表现和顾池比起来还很青涩。如果我没看错，你刚开始甚至是被他带入戏的吧？”
虽然是疑问语气，但孔榆的目光却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
季棠紧张地咬了咬嘴唇，承认了。
孔榆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顾池的电影里女演员很难出彩，甚至不少女演员会被他压的毫无存在感。他像是汪洋大海，包容一切也吞噬一切。”
“尽管你的演技远比不顾池的浑然天成，但却能不被他遮住光彩，牢牢抓住观众的视线，甚至那一点青涩让角色更加生动。”
孔榆惊异地看着她，“你身上有一种灵气，这通常只存在在刚入行的演员身上，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但你奇迹般的保留了，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能说是天赋。”
季棠没想到孔榆对她的评价这么高，她有些受宠若惊。
“你现在唯一欠缺的是还没有形成自己的表演体系。”孔榆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所以你的演技在不同作品里才会看起来忽高忽低。”
季棠连连点头，她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个问题。有的角色她可以轻松把握，有的角色总是差了点感觉。
孔榆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季棠这时才感受到几丝名导该有的霸气。
“当然，普通观众是很难看出来的。毕竟你的演技已经到了一定程度，再差也不会让观众觉得违和。”
“你有考虑过是什么原因吗？”
孔榆直视着她的双眼，轻巧地把问题抛给了她，然后略带兴味地等着她的回答。
“情绪。”季棠沉吟，她的语气从犹豫转变为坚定，“重点是我能不能体会到角色背后的情绪，不是表层的浅显的，而是支撑整个角色内核的。”
“演员最重要的是学会用脑子演戏。”孔榆笑了笑，“显然，你已经有所领悟。”
他顿了顿，举起两根手指，“在我看来，你有两套表演方法。”
季棠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孔榆。耳边的珍珠耳坠微微摇晃，发出莹润的光泽。
她也不确定自己在期待什么。
“第一种，把自己融入角色，会用自己亲身经历的情感去替换角色的情感。很聪明的做法，也是典型的方法派。”
“第二种，更加类似于表现派的手法，你会通过剧本提供的角色的背景、特点等等先构建出一个人物形象，再把这个形象表演出来。”
“我注意到你用这种方法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设定好细节，角色的口音、口头禅、小动作等等，力图让角色鲜活起来。”
“你会根据角色跟你本人的贴合程度来选择用哪一种表演方法。”
孔榆沉思，“举个例子，《红楼》里的两个角色，邢诺是你用第一种表演方法塑造的，邢玥则是第一种和第二种混合的方法。”
“我推测是因为邢诺的角色跟你本人有相似的经历，所以可以情感投射。而邢玥由于人物太过复杂，你无从参考，所以部分表演只能选择第二种方法。也因此，你的邢玥有了一丝割裂感，特别是和顾池的表演比起来，有种浮于表面的感觉。”
他微微摇头，“如果你没能和角色产生情感共鸣，仅靠单纯的表演，设计的再完美的人物形象，也没法让人完全信服。”
季棠震惊地盯着孔榆，眼珠缓慢地动了动，从来没有人这么彻底的跟她剖析过她的表演方法。
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帮她拨开了眼前的重重雾霭，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谢谢孔导。”她真心实意地道谢，“那我要怎么提升呢？”
孔榆看着她急切的眼神，不紧不慢道：“我可以教你一个角色怎么演，但我可没法教你怎么塑造自己的表演体系，这只能靠你自己摸索。好演员可不是教出来的。”
季棠闻言，也没有太失望，还能稳住心态，她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了。
她再次真诚地向孔榆道谢。
他这一番话能让她少走不少弯路。
看出了季棠眼中的诚恳，孔榆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愉快。
知恩图报是一种好品质，虽然现在圈里好像不流行这个了，但这样的人才能走的更远。
想了想，他准备再给季棠一点提示，“或许你可以去找演员请教，毕竟我是导演，并不能切身体会你的感受。”
“比如说，顾池？”他语气轻松，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个名字。
看着孔榆意味深长的目光，季棠一阵心惊，他好像知道点什么。
稳住心神，她没正面回答问题，“有机会的话。”
孔榆笑着看了她一眼，换了个话题。
季棠悄悄松了口气，尽管孔榆像宋安群说的那样，温和好相处，但她还是察觉到了他骨子里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