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爷子头发花白，眼角满是皱纹。虽然大病初愈身体还十分虚弱，但眼神依旧犀利，仿佛能堪破人心。
扫过面前看似乖顺的大儿子，半晌，他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如清回来了，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饭吧。”季夫人好像掐准了时间出现，笑靥如花地说道，对客厅里的僵硬气氛视若无睹。
季老爷子点点头。
“爸，我扶您。”季如清主动上前。
“不用。”季老爷子避开他的手，拄着拐杖慢慢走向餐厅。
即便步履蹒跚，可还是努力挺直了脊梁。
季如清便也不再多言，和季夫人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萧越和一双儿女跟在他们身后。
“大哥，大嫂。”见到他们，季泽凯主动起身问好，语气亲热，丝毫没有他在公司和季如清针锋相对时的锋芒。
季萧二人应了，众人落座。
别墅餐厅的装潢很简单，除了几扇能透过花园景色的窗和墙壁上的各色油画，最显眼的就是一张位于房间正中的深色圆形实木餐桌。
餐桌很大，能容纳十几人同时用餐也不显得拥挤。
这是季老爷子定做的，方便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季如清坐在季老爷子右手边，季泽凯和季夫人正一唱一和哄季老爷子开心。
他面前是一盏用白瓷汤盅盛着的玉米排骨汤，季夫人亲手煲的。
季夫人是南方人，做得一手好菜。
刚结婚时，季老爷子随口说了句她煲的汤不错，季夫人就每天晚饭时亲手为季老爷子奉上一盅汤，几十年来日日如此。
能把季老爷子的心意揣摩得如此透彻，小意奉承，也不怪乎能让季老爷子能不顾众人反对，在他母亲去世后不到一月尸骨未寒之时就另娶她为妻。
季如清抬眼，季夫人正捧着汤盅递到季老爷子跟前，纤细的手指搭在汤盅上，竟比白瓷更细腻。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季老爷子皮肉皱缩，微微颤抖的手。
看着娇妍如昔的妻子，他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衰老吗？
看着年富力强的儿子，他能不心生恐惧吗？
季泽凯蹦得越高，恐怕他心里就会越戒备，戒备着是不是有人想取自己而代之。
移开眼，季如清低头喝了口汤，氤氲的热气掩住了他眼中的讽刺。
饭毕，季如清随季老爷子去书房向他汇报这段时间集团的工作情况。萧越有事，先带着儿女离开。
季泽凯趁机向母亲抱怨季老爷子一味偏袒季如清，阻挠他的项目。
季夫人停下手上的动作，俏脸一寒，道：“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干什么了？什么项目？不过是你捞钱的手段。”
被母亲戳穿，季泽凯悻悻道：“我也不全是为了赚钱，我提的项目也能拓展公司现有的业务条线。”
“这么好的项目就你一个人慧眼识珠？别人都是傻子不成？放着好好的钱不赚留给你？”
季泽凯被问得哑口无言。
“不中用的东西。”季夫人气道，“多学学季如清，他从你爸出院，集团哪件事不是先请示过你爸再做决定。”
季泽凯一脸不屑，显然根本没听进去。
季夫人不得不耐心和他分析利弊，“我知道你想做出点成绩，但现在不是时候。你爸刚出院，外面多得是眼睛盯着你和季如清，多动多错，不动就不错。”
“这段时间安分一点，不要轻举妄动。”端着茶盘，季夫人警告地望向季泽凯，见他点头，才走向二楼书房。
转过身，季夫人无声叹气，她自诩是个聪明人，怎么生下的儿子没遗传到她一星半点。
不过胜在听话，不聪明就不聪明罢。
季泽凯不仅没得到母亲支持，反而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沉着脸走出房间，正巧看见女儿季子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于是缓了神色坐在她旁边，道：“嫣嫣，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心吗？”
季子嫣收起手机，小心不让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嘴里答道：“还好，最近在谈一个我挺喜欢的剧本。”
季泽凯没注意她的动作，继续道：“进展顺利吗？需要爸爸帮忙就说，爸爸就你一个女儿，你过得高兴爸爸才放心。”
他伸手想摸摸女儿的头，可因为动作生疏而显得别扭，最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季子嫣强忍着没有躲开，配合他演这一出父慈女孝，冷眼瞧着他拙劣的演技，暗自揣测他到底想干什么。
季泽凯心里眼里都只看得到儿子，什么时候在意过她？
无论她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哪怕她比季鸿宇优秀百倍千倍，他也看不到她。
最多是一句轻飘飘地赞赏，后面再紧跟一句，“有什么用？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去，还是儿子靠得住。”
虽然物质上他没亏待过她，但他会关心她过得高兴还是痛苦？
真是个笑话。
季泽凯也演不下去了，自然地收回手，道：“你也工作了，该找个男朋友照顾你了。爸爸上次跟你说的喻伯伯的儿子喻舟，你觉得怎么样？约个时间见一下？”
喻舟，圈子里出了名的二世祖。仗着家里的背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真要是疼爱女儿的父亲，会把女儿介绍给这种人？
季子嫣内心冷笑，嘴上却温顺道：“爸爸，我目前还是想专心工作。”
季泽凯笑笑，道：“工作也不影响交朋友嘛，乖，听爸爸的话。”
见季子嫣仍是推拒，季泽凯按耐不住，露出本性，道：“怎么？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反抗父母了？”
“你想进娱乐圈我砸钱砸资源，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不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季子嫣猛地抬头，“到底是为了谁你心里清楚？”
季泽凯被戳中痛处，面色涨得通红，怒道：“我已经约好了，你不去也得去。”
说罢，他怒气冲冲地离开。
看到夫人方萍时，更是冷哼一声，“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儿。”
方萍一怔，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