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爸犟什么？他脾气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方萍回过神，拉着女儿进了房间，递给她一杯热牛奶。
虽然他们基本不住在老宅，但阿姨还是会每天清扫房间。
季子嫣接过牛奶，依偎在她身上，感受着母亲身上传来的温暖，她眼眶一酸，低声道：“没什么，他想给我介绍个男朋友。”
“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吵起来了？”
“我不愿意他就生气了。”季子嫣喝了口牛奶，微腥的甜味弥漫在舌尖，安抚了她激动的情绪。
她向母亲解释，努力寻求认同：“我刚工作，暂时还不想把精力用在谈恋爱上，更别说我爸介绍的还是喻舟。”
季子嫣一脸厌恶，想到喻舟她就恶心，更别提和他交往了。
听到这个名字，方萍身体一僵，紧靠着她的季子嫣立刻察觉到，反问道：“你知道？”
方萍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承认了，道：“你爸跟我提过一嘴，说喻舟挺喜欢你，想和你认识认识。”
见女儿甩开她的手，方萍又急忙找补：“我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
“好，那你去跟他说，我不愿意。喻舟是什么人？十几岁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弄得女朋友一尸两命，你要推自己的女儿进火坑？”
即便季子嫣反应这么激烈，方萍却仍是坐在原地，辩解道：“只是和他交个朋友，你爸不会对你那么狠心的。”
只是这话说得底气不足，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望着对面的母亲，季子嫣突然觉得无比陌生，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样。
“我在国外留学遇到抢劫在警察局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和我爸在干什么吗？”
沉默了一会，季子嫣突然发问。
方萍别过头躲开女儿的眼神，不自然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
季子嫣自顾自说下去：“你和我爸在给季鸿宇庆祝生日，让我别扫兴。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挂了电话，因为他要切蛋糕了。”
“女儿就这么……”
“你能给我打电话不是证明你好好的？你在国外我们也没办法啊，要是你不出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方萍恼羞成怒地打断她的话，开始振振有词地指责她。
看着她的神色，季子嫣只觉得浑身发冷，刚喝下去的牛奶沉甸甸地坠在胃里，腥气不断向上翻涌，让她恶心反胃。
她还在期待什么？不是早就清楚这个家没人在意自己了吗？
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好，我去。”季子嫣听到自己的声音响在耳边，异常冷静。
方萍没多思考她态度的突然变化，只以为她是想通了，松了口气对着她笑盈盈道：“妈妈就知道你懂事。”
说着又抱住季子嫣的肩膀，“妈妈知道你觉得委屈，可集团现在是你爸管理，以后是你哥管理，你就算出嫁了不也得靠娘家撑腰吗？”
言下之意，要她乖顺，不要忤逆父亲，不要试图挑战哥哥的地位。
季子嫣只安静听着，一言不发，逐渐冷静下来的大脑思索着这番话。
方萍的话提醒她了，她知道最近季泽凯正忙着和季如清争权夺利，哪里有空关心她的感情生活，想必是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季子嫣想了想，道：“妈，你知道我爸为什么要撮合我和喻舟？”
说完，她抬起头，仔细观察方萍的神色。
方萍眼皮快速地眨了几下，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摇了摇头。
显然是知道什么却不能跟她说，可能是季泽凯和她交代过。
“妈，你也知道我爸的脾气。万一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弄砸了事情坏了他的打算……”
想到丈夫对喻家的看重，方萍犹豫一下道：“那我悄悄跟你说，你不要透露出来，你爸不让我跟你讲的。”
见季子嫣点点头，方萍才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是你爸在和喻家谈合作，好像有个挺重要的项目。”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急着把女儿送上门。季子嫣内心冷笑。
“一定要是喻舟？喻家其他人不行？我真不喜欢他。”季子嫣装作不情愿的样子继续打探。
方萍摇摇头。
喻家不是没有其他适龄的单身男性，一定要是喻舟，可以借此断定，和季泽凯合作的大概率是喻家二房并非整个喻家。
再问项目的具体内容，方萍就摇头表示不清楚，季泽凯没和她提过。
这不奇怪，季泽凯一直奉行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原则。
方萍嫁给他后就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再没出去工作。而他也通常不会和方萍聊工作上的事。
她离开后，季子嫣闭目靠在沙发上，在脑子里盘算得到的信息。
喻家的情势比季家复杂得多。
喻老爷子共有四儿一女，大儿子喻正松是喻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在他去世后顺利成为掌权人，他是喻老爷子第一任妻子唯一的孩子。
二房是第二任妻子生的二儿子。三房是第三任妻子生的小儿子和小女儿。
喻老爷子去世之前把喻氏交给了大儿子喻正松，为了防止家族资产分裂，只给其他人留了少额的现金和不动产，股份也不多。其他人要是不工作，只能靠家族信托基金和每年的股息分红生活。
喻正松上位后，着力推动海外业务，并把这块业务交给三房，如今也是发展得有声有色。只剩喻家二房，高不成低不就，工作能力也一般只在喻正松手底下做些小项目。
季泽凯能和他们谈什么合作？爷爷和大伯知道吗？
—
二楼书房。
季老爷子听完季如清的汇报只点点头，翻看着书桌上的文件不言不语，神情莫测。
看不出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过了一会，季老爷子才开口：“你去见过他了。”
季如清神色微动，立刻就想否认，可季老爷子如此笃定，想必是掌握了确切信息。
见他沉默，季老爷子又道：“我进医院他都不愿意回来看看？”
季如清避重就轻道：“二弟他也十分担心您。”
“担心我？”季老爷子冷哼一声，“他心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季如清垂眸静立。
“罢了，不提他。最近并购项目做得不错，张董还专门打电话跟我好好夸了你一番。”
季老爷子语气舒缓了一些，脸上也带了笑。
季如清：“都仰赖父亲的教导。”
“咱们父子俩，客气话就别说了。”季老爷子挥挥手，言语温和，“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多陪陪老婆孩子。”
这是要夺他的权。
季如清面色不变地应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悄悄握紧。
转身离开书房时，他听到季老爷子低声念叨，“春天要到了，虫子也叫得人心烦。”
季如清微微一顿，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大步走出书房。
经过二楼拐角，他驻足看向窗外。
凛冬时节，草木凋零，哪来的什么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