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
皇宫中。
刘大夏在得知税银被盗后,便与李东阳等人说了恐怕会有人借题发挥的事情。
事情果然如刘大夏所说。
而且还传的更为离谱。
等事情从宫里传出去,再传回到文渊阁的时候。
已经演变成了南直隶税银在海上被劫,而陛下也因听说此事后急火攻心,发了急病。
这一下子,除了问责押运官员和途经官员的奏折外。
当初提议改漕为海的定西侯赵策,首当其冲,受到了大量奏折的弹劾。
前来文渊阁的官员们,更是络绎不绝。
或是探听陛下的身体,又或是询问此事。
还有些耿直的人,直接杀到了文渊阁。
要求三位阁老,把引起此事的罪魁祸首先收押。
明朝的文官,大多是有那么一点气节在身上的。
但这气节,发展到现在,也变质了不少。
许多人不惧强权,却只认死理。
只要是自己觉得对的,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坚持下去。
因此在皇帝病倒后的文渊阁,几个阁老可以说是迎来了一批又一批来吵架的人。
面前的这人,乃是现任漕运理刑宋达文。
他言辞激烈,强烈要求清查此事。
“朝廷漕运虽然一时堵塞,但每年如此,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明知我朝海运不昌,海上海盗横行。”
“那定西侯却明知而为之,无端端便提议要改漕为海,荒废漕运。”
“陛下听信了他的谗言,才会引发了此事。”
“若不是因此,陛下也不会急火攻心。”
“税银数额巨大,何其重要?”
“若是一直使用漕运,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定西侯,究竟是何居心!”
李东阳揉了揉眉心,和声道:“宋大人言重了。”
“陛下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很快便会康复。”
“兵部尚书刘大人,已经派了张侍郎亲自带人前往青州查明此事。”
“此事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宋达文却不依,情绪激动的继续道:“李大人,陛下若只是普通风寒,怎么会发病如此急促?”
“臣猜测,他必定也是为此事烦扰不已,才会加重了病情。”
“今日定西侯作为状元,带领金科进士们献谢表。”
“献完谢表后,只有他被单独留下与陛下说话。”
“此人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罪责!”
“青州的税银要追回,可是京城要查的人,也不能放过!”
“下官请三位阁老清查此人,查清楚此人究竟与此事是否有关联!”
刘健见这宋达文一直纠缠,也和颜悦色的在一旁和稀泥。
“宋大人稍安勿躁。”
“如今陛下龙体抱恙,待他康复后,自会查明。”
宋达文却不依不饶,指着桌上那些弹劾的奏折。
“定西侯乃是李阁老的徒弟,他有私心,下官也无话可说。”
“可首辅大人也在包庇此人?”
“下官虽人言轻微,但也绝不能坐视此等害陛下与我国朝之人逍遥法外!”
“若是三位阁老不愿处置此人,下官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
他便怒气冲冲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李东阳被他一番奚落,也不由得轻轻哼了一声。
一旁的谢迁叹了一口气:“这确实不好办了......”
赵策六元及第的喜悦还没消散,却不想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被赵策的提议触动利益,而不知不觉间得罪的人,可不少。
如今他们三个老家伙,还能勉强压一压那些人。
可只短短半天的时间,事情就发酵成了这样。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得已的状态,他们也只能先让赵策吃点苦头,平息众人的怒火才行。
如今只希望陛下赶紧好起来,才好处理这件事。
李东阳哼完后,还算镇定。
“无妨。”
“老夫已经派了人随兵部侍郎一同出发,只待真相查明......”
“实在不行......”
他叹了一口气:“年轻人皮实,让他去狱中待几日。”
“也算是暂时避避风头了......”
李东阳倒是不担心赵策会出什么事。
大不了让他去狱中待几天,到时候他再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反正这段时间,他都是要回乡祭祖的。
弄出来之后,再让他回去,在家乡好好待着一段时间。
等自己处理好了这事,风头过去后,再让他回来也不晚。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赵策大概率这几天是回不去了。
几人正商量着这事,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急匆匆的禀告道:“几位大人,不好了!”
“陛下今日用的药,全被吐了出来。”
“高御医说陛下的病症,似乎比白天更重。”
“已经让人请了刘院判前去诊治!”
三人一听,当即也顾不上太多。
直接撩起官袍,便往乾清宫奔去。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夜幕即将降临。
三人到了乾清宫后,便看到刘院判也正匆匆赶来。
他上前去查看了弘治皇帝的病情。
中午时候。
喝过高廷和的药,弘治皇帝的病症似乎缓解了不少。
然而到了下午时分,却发起了高热。
再喂了一次药后。
这次喂进去的药,全部被吐了出来。
床上的弘治皇帝,眉目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难受的一个字都不想说。
三位阁老看着刘院判拉着高御医,在一旁低声商量着什么。
几人也不好出声,只安静的等着。
等了好一会儿。
两人才停止商量。
“陛下如何?”
刘健上前一步,拉着刘文泰着急的问着。
刘文泰顿了顿,才说:“病源不明。”
“咳嗽、发热,应当是严重的风寒......”
“高御医开的药方没有问题,只能先用着药。”
说完,他又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弘治皇帝。
三位阁老听到太医院院判都说是风寒,只能颇为担忧的又看了一眼弘治皇帝。
几人在乾清宫待了一阵,见弘治皇帝高热退了一些。
才准备出宫去。
夕阳西下。
本该到了皇宫关门的时间。
然而此时乾清宫的外面,却站满了官员。
其中一人高声喊道:“陛下,臣乃漕运清吏司姚明轩。”
“南直隶税银绝不可能随意被海盗抢走,必定有人从中接应!”
“臣等请陛下在彻查此事的同时,同时清查提议改漕为海的始作俑者定西侯!”
“此人无故提议使用海运,导致税银被盗,罪不可脱。”
“臣等请陛下彻查此事!”
其他人也高声喊着。
殿内的三个阁老,互相看了一眼。
床上的弘治皇帝被吵醒。
他难受的睁开眼睛,声音嘶哑道:“外面何事?”
李东阳走过去,跪坐在床边,低声和弘治皇帝说了此事。
说完后,他看着弘治皇帝惨白的脸,主动请罪道:“陛下如今身体抱恙,暂勿为此事操心。”
“臣请将定西侯暂且收监。”
“待陛下身体好转,再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