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书案前,静静凝思。
阙哥哥稳坐太子之位多年,也颇得王上喜爱,兰无关想要争那位置,他凭什么?
师父,师兄,包括我,都是站在阙哥哥的一边。
不过,兰无关的师父,乃是天罚协会的执法长老月均。天罚协会,在暗中争夺王权的可能性不小,毕竟,天罚协会近年来的势力扩张迅猛,师父和师兄对其非常戒备。
因此,师兄他这次回来之初,虽是打着为我出气的名头,实际也是对天罚协会的敲打,捣毁了天罚协会在王都的分部。
歪打正着,算是卸了兰无关一臂。
现在王都尚无天罚协会的据点,如有大量天罚进城,师兄必会有所感应。
因此就算有月均撑腰,天罚协会的支援力量也难以覆盖王都。
而我前脚刚入住将军府,兰熙岳今日便早早来访,在这么突兀的时间,难以不让人起疑。
难道安王也在暗中支持兰无关?
不过安王乃是闲散王爷,就算支持,又有什么用?
也许,兰无关还有什么隐藏在暗处的力量?
我咬着笔杆,托腮对着一桌的关系图发呆。
=3=
在王宫的缉天銮,收到仙倾抚的传信之后,不悦之色凝在眉心。
他几乎就要站起,加速法阵都已准备好在脚下。
“天銮,坐下。”
槐牢透呷了口茶,瞥了他一眼,神情中略有不满。
缉天銮闻言,最终脚下法阵随风消散,安坐在椅子上,手边茶杯里的茶却突然沸腾翻滚起来。
感受着越来越燥热的空气,槐牢透叹了口气,道:“倾抚毁容,为师确实也失职,也同意了你们出宫同住。但你们,永远是师兄妹,为师不希望你们落人口实,懂吗?”
“师父!”缉天銮不甘,以他如今的能力与地位,偏爱护短,又有谁能奈何他?
“况且,到目前,倾抚仍旧是太子殿下未过门的太子妃,只待倾抚的脸治好,两人便完婚。”槐牢透细细观察缉天銮脸上的神色,见到他逐渐破碎的伪装,心中也是叹了一句不由己。
缉天銮眉头皱的更紧,一袭粉色长衫无风自动,威势逼人。
槐牢透知道他如此愤怒的原因,又叹一口气。
“我原以为,你和太子殿下关系如此融洽,是早已将从前的恩怨放下了。”
“弑母之仇,如何能忘。”
“杀了翎雪之人,我早已将其挫骨扬灰了。他,虽是一切的起源,但后面发生的一切,却并非他所愿。天銮,如今你已经足够强大,你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如果太贪心了,到最后,反而会一无所有……”
缉天銮沉寂了下来,他何尝不知,尽管自己已如此强大,但总归只有自己一人,若谈想要守护什么,尚还欠缺。
“师父,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缉天銮终是听进了槐牢透的话,从他天穴处散发的热气也渐渐被风吹散。
午宴时分,缉天銮告知兰凤阙上午在将军府发生的事情以及小倾的传话。兰凤阙有意与安王多饮了几杯,看似相谈甚欢。
缉天銮一边倚在树上饮着果酿,一边注意着各方的动静。
目前,局势不稳,自己想要的,不过是护小倾一世周全。
而这一切的基础,就是带有真龙血脉的兰凤阙,坐上那个宝座。
因此,蠢蠢欲动的兰无关,必除之。
=3=
缉天銮回府前,特意用术法清除了周身的酒气。
小倾自从落水事件之后就很厌恶酒,除了特别烦脑之时,绝不沾酒。
踏入府中,立刻就有暗卫前来汇报小倾所在之处。他一刻也等不及,脚下泛着银光,转瞬之间人已出现在了寝室。
我将自己闷在屋内一整天,眉眼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直到听见屋门被推开的动静,先是欣喜地望过去,但想起现在自己这幅实在不堪入目的容颜,立刻又背过了脑袋,慌张起身去找自己覆面的面纱,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响。
“作甚!”师兄急切的声音从门侧响起,又在耳畔落下。
粉衣划过桌面,将整张桌子震为齑粉。
我被师兄牢牢箍在怀里,撞肿了的手指被他护在掌心轻揉。
“明明都十六了,怎的还如此叫人不放心。”师兄的语气先是带着责问,可下一秒又归咎于他自身:“只怪师兄准备的桌案不合宜,晚间便让人换新的来。”
我见他生自己的气,连忙解释道:“我……我只是想去拿面纱……怕吓着……”
“傻姑娘,师兄不准你再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师兄略带着颤抖的声音,我又想到昨晚的那个吻。
如今我还是阙哥哥的未婚妻,可又与师兄拉拉扯扯,算什么呢。
我轻轻推开师兄,退后一步站好,道:“师兄说的对,反正小倾与师兄是永远的师兄妹,师兄定然不会因为容貌便抛弃小倾的。”
缉天銮一顿,仿佛什么东西哽在喉中,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我见空气都有些僵硬,连忙换了话题:“师兄,今日午宴,可看出了安王与兰无关之间有什么端倪吗?”
我不敢看师兄的目光,只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纸,其上写了一些今天下午所分析的局势,希望能对师兄有一些帮助。
瞥见方才撞到的小指,红肿已消了。师兄的治疗术法,近几年倒是精进了不少。
“安王一直低调,暂时还看不出什么,不过我已提醒凤阙,让他小心安王。”
师兄将桌案倒塌之后、他用术法护着悬浮于空的金星砚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接过我递的纸:“这些等我明日进宫,拿去同凤阙一起商议。小倾今日那么早被吵醒,现在可想午憩?”
听他提到早起,我又不得不想起安阳郡主的那一番话。
“师兄,今日安阳郡主前来,不只是道贺那么简单。”
想到自己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做他人的棋子,我实在是不甘。
“她还说了什么?”
“她确实说了一些,扰人心智的话。”我心虚地抬眼,见到师兄紧张的眼神,又心虚地垂下眼帘,“我不知该不该说……这也许,就是兰无关扰乱我们的阴谋。”
师兄揉了揉我的脑袋,将我抱回床上,替我脱了鞋。
“小倾,你既然感到了为难,便不必说。以你的聪慧,明知这是他们设的计,却还犹豫是否要告知我,似乎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很重要的消息。但是我只需要你知道,小倾,这世间,对我重要的,不过只有你。”
我把被子拉到蒙过头,躲在被子里狠狠点头。
似乎从昨晚开始,我与师兄都刻意隐藏的什么东西,已经露出了端倪。
师兄只是轻轻抚着我的发丝,缓慢的节奏带来了困意,我沉沉睡去。
完全不知,在我午睡的一个时辰,师兄径直去了安王府。
师兄拔出【焚龙】,直插.入安王府门前的地砖。
原是春寒料峭的日子,安王府中的人只突然觉得地面热的烫脚,然后眼睁睁看着木制的椅子桌子睡榻,一个接一个燃烧起来。
“走水啦——走水啦——!”
“快快快,快灭火!”
府中顿时乱成一团,叫喊声与脚步声杂乱无章。
缉天銮就大剌剌地站在王府门前,倚靠着【焚龙】,带着嘲讽的笑。
兰熙岳感受到了王府门口传来的毫不掩饰的【焚龙】的气息,哪里还能不知道是他来了。
见到循着气息找来的兰熙岳,缉天銮的神色也无半分变化。
兰熙岳一路小跑过来,还在微微喘息,见到这幅模样的缉天銮,眼中神色一变再变,最终沉于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