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娇夜里本就睡得轻，这会儿听见声响醒来，秋露已经候在床边。
“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秋露给她拿来外披，“不清楚，方才我问陆嬷嬷，陆嬷嬷叫我服侍好小姐就行，不要随意外出。”
一股不安感油然而生，董娇穿好衣衫，“这么大动静外祖母必定是醒了的，我们去她跟前候着，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简单收整一番去往太后所在寝殿，入内，老人家果然已经穿戴整齐等着侍卫们前来回禀了。
见董娇来，太后微微点头，示意她到身侧候着不要多言。
董娇刚走到她身后，就见赵春荣揪着一个鬓角斑白的老太监衣领气冲冲地进来，脚一抬，将人踹到在地，自己也跟着跪下。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奴才是冤枉的啊！”来人哭喊。
“闭嘴！太后面前不得无礼！再聒噪现在就拔了你舌头！”赵春荣吼道，见他不再做声，赵春荣面对太后开口，“启禀太后，此人便是掌管行宫人员调度的孙樵，直殿监的奴才都由此人看管。”
话毕，赵春荣从袖中拿出一本花名册双手抬起。
陆嬷嬷接过快步递交给太后，太后一目十行，看完将花名册砸到孙樵头上。
“宫里给的俸禄养不起你？！你竟敢将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收进行宫！你好大的胆子！”
“奴才……奴才只是一时贪财鬼迷了心窍才破例让这几人担任直殿监的粪夫，这活计一向脏污又常被人侮辱耻笑，愿做的人不多，所以……所以这几人说可以把宫里的夜香倒卖出去挣点小钱时……奴才想着那些秽物既能有人处理又能挣钱……便，便没忍住……”
直殿监是宫里专门负责卫生和清运的部门，这个部门不论在宫内还是宫外，都上不得台面。
也因如此，这个部门是宫里少有的可收纳正常男人的岗位，他们只负责从存放秽物的地方将粪便挑走，不能肆意在宫中走动，因此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后宫女眷，也不会有宫里的女眷瞧得起挑粪的，所以这个部门的流动性非常大，一般也很少有人严查，这才让钻了空子。
“奴才掌下不力，恳请太后责罚！”赵春荣叩首，声音沉重，他作为宫中内侍省的大太监掌管所有宦官，行宫的直殿监出事虽不是他主责，却也有连带责任不可推卸。
太后眉头蹙起，赵春荣跟了她几十年，真要责罚于心不忍，但眼下乾正宫出了那么大的事，她轻饶不得。
“先将此人拉下去看管起来，皇帝若有半分差池，诛九族！”太后厉声，“赵春荣。”
“奴才在。”
“哀家命你在太阳升起之前把这些人的底细查清楚，你可做得到？”
“奴才绝不让太后失望！”
“那便将功赎罪，乾正宫那边如何了？”
“陛下身边一直有人护着，晋王殿下和禁军们都赶过去了，眼下正在抓捕逃窜的刺客，整个行宫已经封闭，定不会叫一人逃出。”
董娇听完心中一震，方才还以为是直殿监的下人手脚不干净觊觎乾正宫的东西，没想到竟然是皇帝遇袭，而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太后竟还稳得住，第一时间将掌管行宫人员调度的负责人逮捕看押。
想来太后应是对皇帝身边的防卫很有信心才会如此，偌大个宫城，若真叫刺客得手，皇宫守卫岂不是笑话？
想到此，董娇莫名安下心来。
可赵春荣前脚刚押着孙樵下去关押，后脚一个小太监就匆匆来报，“太后娘娘不好了，陛下和晋王殿下受伤了！”
此时，乾正殿中。
晋王捂着血流如注的腰部面色苍白，慧明帝明黄色的寝衣满身是血，一时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李准的。
慧明帝怒喝：“太医呢！叫太医院的人马上过来！敢耽误半刻杀无赦！”
李福急得满头大汗，“陛下别急，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们定在过来的途中。晋王殿下吉人天相又有陛下庇护，一定不会有事的！”
慧明帝难得慈爱又担忧地看向怀中次子，声音竟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老二，你坚持住，太医马上就到。”
想着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慧明帝只觉心中发紧。
其实今夜遇袭都算不得什么大事，慧明帝对自己统辖的禁军十分有信心，区区几个刺客，还造不成威胁。
他们特地挑午夜时分防卫最松懈且正好宫中清运人员最杂的时间动手，就是想杀皇帝个措手不及。
可惜，皇帝身边能人众多，岂会叫他们得逞？
然而这些却都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留在禁军将所有刺客一网打尽后禀报时，那人不知如何混入禁军之中，向慧明帝禀报战况时突然从袖中滑出匕首行刺，当时若非殿中还有晋王，以慧明帝那常年不练的身手，岂是这刺客对手？
可惜刺客离慧明帝太近，尽管慧明帝因遇袭一事心中警戒反应还算及时，堪堪避开要害，但还是被划破衣襟，胸口受了轻伤。
而后晋王赤手空拳与刺客搏斗，此人武功高强又有趁手的兵器，晋王不敌落于下风，他们本就在暖阁议事，禁军护卫在外侧一时来不及支援。
就在此人再次向慧明帝袭来时，晋王从背后用手臂勒住他，不让他再往前半分，刺客见挣脱不开手腕一翻，将匕首从侧方插入晋王后腰，鲜血直流。
本以为后者会吃痛脱力，谁知他手上力道反而更大，刺客呼吸不畅动作缓滞，晋王反手将匕首从后腰拔出插入刺客咽喉，匕首一转，刺客脑袋和脖子分家，只剩层皮和断了一半的骨头将二者连接。
猩红的血液飞溅，不远处的慧明帝都被此景吓了一跳，他虽常常张口就能取人性命，但却从没有人亲自在他眼前将人枭首。
回过神来，李准与头首分离的刺客双双跌倒在地。
李福早就冲进暖阁，但不会武功的他只能将慧明帝护在身后，此刻危机解除，双脚一软也跪在地上。
慧明帝冲过去将李准扶抱在怀中，整个人惊魂未定，大喊，“宣太医！快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