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绵延不断的香烟自宣德炉的空隙袅袅升起,厚重甜腻的龙涎香扑鼻而至,仍遮不住满殿浓重的血腥气。
麦芽儿亦步亦趋,到了龙塌前,反倒有些近乡情怯。
帝王玮帐外跪了一地的太医,现如今的太医院院首,姓卓,叫卓蒲英,年逾三十,跪在最前列。
三十多岁的院首,算得上年轻有为。他与麦芽儿还有些香火情,是当年为陈清韵接生的卓院首的本家侄儿,尽得本家真传。
“卓院首,陛下,情况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雪上一枝蒿是世间剧毒,臣等,已尽全力!”
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已尽全力这样的话,真从医者口中说出,还是震得麦芽儿晃了晃身子。
身后的乐竹、乐梅见了,忙不迭地搀扶住自己主子。
“你们退下吧。”麦芽儿闭上眼,挥挥手,用尽了全部的气力。
此时的麦芽儿,突然很理解以前看影视作品时,那些宫中贵人,一怒之下,就下令,“皇上若有事,你们全部殉葬!”的场景。
真正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迁怒也能缓解自己内心的悲痛。可,她不能…她还要保持理智。
跪在地上的太医闻言,大松一口气,有几个紧张过度的,还拿袖子擦了擦满头脸的冷汗。
小卓院首退出前,犹豫一息,又折返回来,跪在麦芽儿身前,轻声说,“娘娘稍安,臣的叔爷已经在赶回的路上…
只他老人家远游,回京快马加鞭,也需三日。三日后,皇上,也许有转机也不一定!”
麦芽儿闻言眼前一亮,卓老院首是当世神医,有他在,魏昊还有一线希望!
她推开乐竹、乐梅搀扶的手,从贴身荷包中拿出令牌,递给卓蒲英。
“这是本宫的凤灵,见令牌如见本宫,你拿着亲自去迎老卓院首。见到人,直接带进宫来!
乐竹,你陪他一起去!”
“是!娘娘!”
“臣,谨遵懿旨!”
卓、乐二人匆匆而去,殿内又安静了下来,麦芽儿望着飘渺的香烟,慢慢对殿内伺候的人说,“你们也都下去吧,我跟皇上说说话。”
“是”
麦芽坚强点!还没到最后!
麦芽儿不是矫情之人,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他给自己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撩开了床帐,敛入眼帘的半阖眼眸的魏昊和面色苍白小瓜子。
小瓜子紧紧挨跪在龙榻前,怔怔地望着床帐内的皇帝陛下,他面色苍白,如一座雕像般一动不动。
“师父呢?”麦芽儿坐到床沿上,将魏昊的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边探脉边问。
小瓜子的眼珠动了动,仿佛此时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一般。他应是许久不说话,乍一发声,声音暗哑凝滞,“冯大人在昨晚您跟主子回来的时候,就来看过了,他给爷诊了好一会儿脉…
后来,冯大人也没说什么,只说自己去审问那该死的老秃驴。”
说话间,麦芽儿也已探脉结束,她默默地将手放回去,给自己夫君掖了掖被子。
师父都救不了,她的医术是师父教的…用古人的方法,魏子瞻是活不了了。
“魏子瞻……”麦芽儿喃喃着,伸手摩搓着他俊美的脸颊。
他长得真好看,睡着的时候,神色温柔,像一幅画一样。也是,他要是长得不好看,当年她也不会刚穿来,还在襁褓中,就对他一见钟情。
“芽芽,你来了…”
“嗯,你醒了?”
“我一直都醒着……只是累…不想说话。”
“那你再多睡会儿,我守着你。”
“不了,芽芽,咳咳,我不能再睡了…锦行,咳咳,你去拿来。”魏昊边咳嗽,边挣扎着坐起身。
他从被子里颤巍巍伸出手,想摸摸自己爱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