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亲手为建安帝穿上了龙袍,盖上了陀罗经被,最后看了一眼建安帝的遗容,慢慢的合上了棺盖。
太子站在建安帝的棺木之前,这时候才感受到天地之间的担子全都朝着自己压了过来,那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仿佛透不过气。
内务府过来报备,宫里所有的红色的装饰都已经撤下去挂上了白绸,各宫的主子们都来询问,什么时候过来守灵。
太子缓缓跪下:“现在就让她们都过来吧。”
建安帝的棺木一进宫的时候,一大批就已经来哭天抢地了,但是太子不愿意让建安帝的最后一程还被这些人打扰,于是把她们都赶了回去。
他知道,建安帝不需要那些人虚伪的眼泪。
但是礼不可废,很快,后宫众人和已经嫁出去的公主带着孩子和夫婿都涌了进来,还有皇室宗亲就都到了。
每个人都是披麻戴孝的,哭得十分悲切,很快每个人在太子的身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跪上去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但是听在太子的耳中却是无感。
他们哭,是为建安帝而哭吗?
不过是为了哭而哭罢了。
太子一言不发,但是手里往火盆里填黄纸的动作倒是没有停。
太子妃带着太孙和太孙妃过来了,三个人哭的都很惨,太子妃和太孙妃哭得连眼睛都肿了,来到太子面前直接就跪下了。
“殿下,夫君,父皇他怎么会……这太突然了!”
“父王,您……您节哀,儿臣听说您晕过去了,皇祖父生前最疼爱您,若是您有个什么,皇祖父一定会心疼的。”
太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跪孤,父皇在前边呢。”
此言一出,太子妃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夫君……”
“你们的位置已经安排好了,守灵吧。”
太子妃只能带着儿子和儿媳跪到了太子身后的蒲团上,纵使有什么话,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大殿里点上了火盆,纵使是守灵,若是真的要守七天谁也吃不消,这些皇室中人守灵也是分两班倒的。
此刻那些孩子和女眷已经回去了。
太子对着太子妃说道:“天不早了,你带着芙儿先回去吧。”
太子妃没有动,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夫君,臣妾……臣妾听说了,是宣儿的马……夫君,周家一直忠心耿耿,绝对不敢谋害父皇啊!”
太子没有说话,太子妃继续说道:“夫君,周家真的没有二心!”
太子仿佛没有听到,太子妃的话也噎在了嗓子里,她是知道太子与建安帝的感情的,她知道,她任何的解释都很苍白,但是周家也不能背负杀害皇帝的罪名。
“夫君,就算是有人谋害父皇,那也是有人谋害父皇来陷害周家,周家也是是深受其害,也是受害者,夫君你一定要查清楚才能还给周家一个清白。”
太子相信太子妃的话,这件事确实与周家无关,太子跟明镜一样,这一切都是建安帝自导自演,但是他在意的是太子妃的态度。
太子妃是周作儒的幼妹,比他大了两岁,他们是娃娃亲,他十五岁的时候与她成亲,至今已经成亲十六年。
他们是政治联姻,他对太子妃不如何喜爱,但是给足了她太子妃的脸面,次年煦儿出生的时候她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于是她一口气给自己纳了三个侍妾。
可是太子心里清楚,这三个都是周家送来堵住悠悠众口的,所以他几乎也不怎么去侍妾的院子。
又过了几年东宫无所出,首辅一派施压,太子妃才停了侍妾的避子汤,又出生了一个庶女,升了一个侍妾为良娣。
这十六年,就算他是权衡各方利弊的独宠,但那也是十六年的独宠,他自己也在自我麻痹中习惯,心里也早就不知不觉认定她为自己的妻子,甚至已经做好了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的准备。
但是今天太子突然发现,无论他们一起生活了多少年,他还是太子,她却不是宁周氏,她是周家女。
父皇就躺在面前的棺木里,被周弘宣的马踩破了内脏不治而死,她的心里关心的只有周家是否能被定罪。
太子看着面前的棺木,攥紧了拳头。
自从周氏嫁入皇室,皇后早逝,建安帝多年没有再立后,而建安帝也从来不会插手他们夫妻的事情,有哪个皇家的媳妇日子如她一般过得逍遥自在,但是这十六年来的日子,她依然没有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
这须臾之间,太子的脑海里闪过万千思绪,而太子妃不知道是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夫君,”太子妃的手握上了太子的手:“夫君,父皇归天我的心里也很难受,但是只有找出真正幕后真凶才能让父皇安息啊!”
太子终于开口说了话,“在你心中,我是那等不辩是非就胡乱治罪的人吗?”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相信我罢了。”
“不是不是,夫君你误会了,我……”
太子拨开她的手:“外边开始下雪了,你身子弱,先回去吧。”
虽然太子嘴里说着关心的话,但是太子妃却知道,他只是此刻不愿意看见她罢了。
太子妃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此刻的眼泪才多了几分情真意切的感觉,太子妃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场祸事,毁了她整个生活。
宠爱她的夫君与她生了隔阂,而娘家还不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现在太子妃觉得自己真的是最最可怜的人。
这时候二皇子安王过来了。
“皇兄,皇嫂。”
太子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安王跪下,一边添纸一边说道:“已经有大半的官员被放回京城,目前没有查出什么问题,踏雪被处死了,太医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发狂的原因还要继续再查。”
太子点了点头:“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今日我守。”
二皇子说道:“太医叮嘱皇兄一定要休息,否则容易落下心疾,父皇在世时最在意大哥,若是你因此落下心疾,父皇想必一定会心疼。”
太子说道:“其实父皇也一样在意你与三弟。”
二皇子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