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御史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又端起茶水漱口,柳庭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见笑了,人老了,没办法。”
“下官看来,大人似乎病得并不是很重,尚且能照顾自己,陛下如此也能安心,毕竟严大人是三朝老臣,陛下视您为肱骨之臣。”
严御史挑眉:“肱股之臣?”
柳庭恪点头,严御史也就听听算了,顺德帝什么时候看重过他,要说顺德帝在心里看重他什么时候死,他一百个相信。
严御史问道:“王家一事,已经拖了许久,朝中不乏次辅大人的得意门生,真要满门抄斩,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大人就且看着吧,不过彼一时此一时,大人不要后悔才好。”
严御史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就放下,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柳庭恪起身告辞,“下官会回禀陛下,大人的病怕是还要养些日子。”
“那就多谢柳大人。”
柳庭恪出了严府的大门,直接回了家,窦苗儿迎上来给了他一封信,是慕子钰送过来的。
“慕大哥要回京了,不过听说一起上京的还有慕家人。”
柳庭恪说道:“就料到早晚有这样一天,和雅兄终究是放不下。”
“慕大哥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唯一有点儿念想的亲人也就是三叔,现在三叔过得好,我们就也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哪待着都一样,但是慕大哥不一样。”
柳庭恪随手把信放在一边,“王家的事很快就会有结论,京中恐怕要乱上几天,多买上些东西,店里暂时也不要去了。”
“不至于吧?”
柳庭恪说道:“可能至于,王宗弼死了。”
窦苗儿惊讶,柳庭恪接着说道:“就在前不久,我亲眼看着的。”
“本来也是……何必要这样。”
“这样才能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窦苗儿沉默,说道:“明天我送你去上朝。”
“不用,让窦方跟着我就行。”
王宗弼畏罪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也都知道了最后一个去见他的人是柳庭恪。
王宗弼在民间的声望不及周作儒,王家人的做派也是极为霸道,当然不会有百姓来讨伐。
但是王宗弼手握重权,手底下还有一群忠实的小弟,还有一群门客,更有众多在王氏族学里求学的学子,王宗弼一死,他们彻底没了出路。
就算有人愿意接收他们,从前与王家有过密切关系的他们也再也不能出现在人前,只能屈居幕后,默默无闻。
这让他们如何能甘心?
而且若是有充足的证据,为何要逼死王宗弼,畏罪自杀?
王宗弼可是当朝次辅,畏罪自杀这种懦夫才会做的事情,他怎么会去做?
他们不信王宗弼是会畏罪自杀的人,于是他们闹起来就更加有底气了。
窦苗儿被吵醒,柳庭恪拍了拍她:“没事儿,继续睡吧。”
次日一早,窦苗儿还是换上了衣服和柳庭恪一起出了门,但是没用上,平王竟然在在远处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顺路,捎你一程?”
哪里顺路?
柳庭恪拱手:“有劳王爷了。”
平王说到:“你说你小子是得有多遭人恨,这才多长时间,这都激起多少次民愤了?本王真的怀疑,你会不会成为大宁第一个被百姓打死的朝廷命官。”
窦苗儿说道:“我就告诉他人太优秀会招人恨,可他就是不听呢!”
平王大笑:“一大清早的,本王可没工夫看你们小两口秀恩爱,快些走吧。”
有平王跟着,柳庭恪的人身安全肯定是有了保证了,但是她还是出了门,换身儒衫,她也是文质彬彬的书生一枚。
她发现这些书生或多或少都是跟王氏族学有关联的,而且明显是有组织性的……
而等在宫门口处的众人看见和平王一起走过来的柳庭恪,都是好好看了几眼,却谁都没有说话,这是敢逼死王次辅的人,他们从前都小瞧了这个小状元。
今日的早朝格外安静,所有人都保持沉默,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顺德帝。
顺德帝通知了朝臣们关于王家叛国一案的决定,王家满门抄斩,三日后执行,这是通知,不是商议。
顺德帝阴沉着脸,几天都没有上朝的邵世忠站在最前头,白发多了一半,但是背依然挺直,与周作儒的眼神隔空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杀气。
“邵爱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你说一说小邵爱卿查到的消息吧。”
“遵旨。”
邵世忠缓缓开口:“成济府靠海,世代以打渔为生,但是附近的县上鱼获的价格却并不便宜,因为市场上的鱼获根本就无法满足需求,靠海的地方,缺鱼卖,难道不奇怪吗?”
“渔民空船而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长期以来,都是如此,此次老夫派衡儿前去查看,发现成济府出海的渔船并不多,而且人口也远没有在户部备案的人多,那么多人都去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