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英哭够了去商店的里屋洗了一把脸。
她挤了一点霞飞乳液抹在了脸上,屋子的光线不是很好,镜中的自己灰头灰脸,刘梅英凑近镜子仔细端详,看到鼻子的两侧隐约爬上了雀斑。
不由地生气,顺手将乳液的瓶子扔在了床上。
乳液是陈耀祖买来送给她的,听说是上海出的最新牌子,刘梅英才不稀罕这玩意,她稀罕的现在是陈耀祖和自己什么时候领证结婚。
毕竟,她肚子里已有陈耀祖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到了秋天她就可以做母亲了。
而这,不是幸福的事,更不是快乐的事。
幸福和快乐只是某一个刹那涌来的感觉,是在陈耀祖怀里畅想着未来,感受着他的温暖,缓解了担心和焦虑。
当她在某个早晨醒来,嘴里寡淡,想吃点酸菜什么的,她当时还没有在意,到了午后她坐在商店门口绣着鞋垫晒太阳,暮春的阳光分明温暖,而她莫名地打着寒战,并且隔一会就去厕所小便......晚间她一个人煮了几个土豆蘸着油泼辣子吃,刚吃几口就忍不住恶心,跑外面吐了又吐,捂着肚子进了屋子,坐在床上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猛地就想起了什么。
怀上东东时的反应和这一模一样!
刘梅英从床上弹起来,她跑出商店又跑了进来——陈耀祖今晚不会回来,要是回来她一定宰了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有了闪失?
难道那些气球一样的安全帽不起作用吗?自己不是一直很小心地吗?就连和陈耀祖在一起她都算着日子,可越是害怕什么越是会来什么,不是吗?
刘梅英心里一团乱麻,乱麻在她心里来来回回缠缠绕绕,她捂着小腹,听着腔内的心急速跳动,她想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中蹲在床边,从床底下的箱子中找出一包东西,屋层打开,拿着那些乳胶套看了老半天。
都好好的,软塌塌的,也看不出个究竟。
“莫非这玩意也不管用,听乡上的计生员说用上这个可以避孕啊。”
刘梅英生着气将东西重新包起来扔进了箱子。
算自己倒霉,也许这个孩子来的正是时候,既然怀上了,说明上天不辜负她对陈耀祖的爱意,问题是,怎么向娘交待?怎么有脸见人?未婚先孕,镇上和大李庄的人会戳断脊梁骨!
怀着乱麻一样的心事刘梅英捱到了天亮,她收拾了一下自己,锁上商店门准备去城里。
她得去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医院确定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当医生把化验证明放在刘梅英的面前,大夫的话让她脑袋轰一下响起来,她是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心里存着侥幸,拿着化验单昏天晕地出来,刘梅英开始打听县自来水厂在哪边。
她得去找陈耀祖,她得把这个臭男人揪出来,当面问一下怎么回事,问一下以后该怎么办?难道她要等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还不嫁人!
从镇上坐班车到了枫城,又从枫城的南面一直走到北面,一路打听着来到自来水厂门口,刘梅英正想着该如何张口打听陈耀祖在不在单位,看到大门口突然涌出一大帮人——原来已到下班时分,她赶紧闪在左侧的一排榆树底下。
早有人注意到了她,几个男人盯着她瞄了几眼,议论着笑起来,刘梅英装没听到,斜眼盯着大门,终于看到陈耀祖推着自行车出来,嘴里叼着烟,英俊的脸上春风得意。
“小陈——陈耀祖!”刘梅英喊他,有点大呼小叫。
他吃一惊,没想到刘梅英会来找自己,有些激动,赶紧下了车。
“梅英,你咋来了?还没吃饭吧?”他问得亲切,好看的眉毛象两只毛毛虫在动。
“我吃你娘的个腿!”刘梅英脸上掩饰不住怒气,不去管陈耀祖的同事如何看她。“你这又不是皇上的紫禁城,我还不能来吗?”
“能来能来,我刚好下班,走,我带你去下馆子!”
陈耀祖一脸的傻笑,心里却预料着莫不是她中枪了——看样子极有可能,他喜在心底,跨上车努了一下嘴,示意刘梅英跳上车。
“你给我下来,你有话要问你!”
刘梅英伸手扯住车子,差点没将自行车掀翻。
陈耀祖只好下车,故意皱着眉头问:“你今天是咋了嘛,谁惹你了?有话能不能好好说?”
刘梅英将兜里的检查单子递了过去。
“咋回事?你有了吗?”陈耀祖差点笑出声,眼睛在她的小腹上扫来扫去。
“对,我有了,不知道是谁的!”刘梅英一脸认真,倒让陈耀祖忍俊不禁。
“肯定我是娃他爹啊,还能是谁的!”
“那不可能,你不是用安全套吗?怎么会是你的,一定是别的男人的!”
“胡说八道,这种事怎么可以乱说,就算有安全措施也会怀上的,不信你问问大夫。”
陈耀祖显然有点着急,眼睛瞪得牛一样。
刘梅英笑出了声,眼睛却迸出火来,她一把抓住陈耀祖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一口好似钢刀割肉,陈耀祖杀猪一般吼出了声。
“我说的真的啊,你干嘛咬我?”
“咬你,咬你算小事,姓陈的,你要不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今天就和你一刀两断,这肚子里的孩子,我现在就去医院打掉!”
说着就要走。
陈耀祖一把扯住她,哀求道:“梅英,我说真话你别骂我......我也是为了咱俩的婚事,实在是逼急了没办法......想着你要怀上孩子你娘便会答应,我把那些套子用针扎了眼.....”
“浑蛋!你这个臭流氓!”
刘梅英气得浑身都发抖,她宁可相信是套子出了质量问题,或者是他们之间不小心,却没料到陈耀祖竟然如此下流卑鄙。
“梅英,你得相信我是真心爱你的——”
“你死得远远的!”
刘梅英将化验单几把拓碎,扔在了陈耀祖的脸上。
纸屑在他的头顶上旋舞了几下,花瓣一样飘落下来,陈耀祖看着刘梅英怒气冲天离去,他咧开嘴笑起来。
“这娘们儿——老子就喜欢你这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