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椿春知道姚麻子开始防着自己。
从签下遗嘱那天起,姚麻子害怕早死,担心罗椿春谋害了自己。
炉子上的中药是姚麻子吩咐矿工煎熬的,他对罗椿春说你掌握不了火候,熬的药味道太淡,浪费了这些名贵药材。
罗椿春脸上平静如水。
心里却发笑:任你是道行高深的狐狸也难抵我的手段,这些药在姚麻子外出时她打开来匀进去了“狗核桃”粉。
剂量不等,埋在那些名贵药材里,姚麻子怎么会尝出来?
吃饭时矿上的食堂专门给姚麻子设了小灶,做饭的是他的心腹,送饭的也是他的亲信,姚麻子如此小心,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人渐渐黄瘦,神志恍恍惚惚,走路如踩棉上,解个手都有晕倒的危险。
心说是自己被罗椿春掏空了身体,再壮实的牛日日夜夜耕地也会有累坏的时候,矿上早传出流言,都说姚麻子贪色亏空了身子,年轻的婆姨配他这样的老汉无疑是刮骨的钢刀,刀刀锋利,刀刀致命。
姚麻子不敢大意。
他又去医院,陪同的肯定是罗椿春,大夫检查前罗椿春连夜行动,珍藏的家私毫不吝啬地送给大夫,大夫拒绝不了这么厚实的一堆纸币,疑惑中客气:“你放心好了,姚老板的病情我一定细心诊断,尽心尽力医治,争取让他早日康复。”
罗椿春低头浅笑,眼里藏着寒光,轻声说:“人命天定,有时活着也是负累,救死扶伤不见得是好事,作恶多端老天也会看不下去。”
她的话大有深意。
她的表情说明了另一种目的。
大夫怔了片刻,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子娟秀的面容,再联想到姚麻子的丑态,多少明白了什么。
“你只管悉心照料,我们会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术全力以赴——当然,有些病依照目前的医疗条件是难以治好的,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大夫认真回答罗椿春,眼睛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
她起身出了医生家中,黑夜吞噬了她晚香玉一样的身影......
姚麻子确诊为慢性肾炎,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他躺在病床上盯着药水一滴一滴流进自己的身体,心里有着强烈的求生念头。
他叫来了自己的闺女姚小小伺候自己。
罗椿春显得有些多余,她难得清闲,只干些打水买饭的粗活。
每次罗椿春提着饭盒放下,姚麻子总要仔细看看饭菜,姚小小不明白爹为何如此,姚麻子解释:“外面的饭不干净,看看有没有苍蝇什么的!”
罗椿春心里冷笑:你不是孙悟空,没有火眼金睛,倒装得神通广大一般。
住了七八天医院,姚麻子躺不住了,哼哼唧唧嚷着要出院,大夫问他感觉如何,他说好多了,就是有点乏力,老想睡却睡不着。
大夫开了中药方子,又加了好几盒的西药,药是罗椿春去拿的,好长时间才从药房回来。
姚小小怎么会做这些事,她在病房里待着度日如年,心里想的是尹向荣的一笑一蹙——下个星期日是她生日,她计划着要约尹向荣去周府给自己庆生。
姚麻子出院是在下午,罗椿春问他想回煤矿还是想回周府的家中休养?
姚麻子说赶紧回矿上,好些日子他不在,不知道这帮狗日子怎么偷懒折腾。
载着姚麻子的车上了矿山,在拐弯处罗椿春特意看了一下那棵老柳树。
终于看到树枝上系着的那根红绳子了——那是她和尹向荣之间的秘密,他系上红绳子表明他要见她,她取下红绳子会在傍晚的镇上等他。
罗椿春的心里荡起千层浪!
自从同达煤矿出事,已过了一月多没有见到尹向荣了,这么多天的惦念、担心、牵挂和相思,揉碎了她的心她的魂。
今晚终于能见到他了。
罗椿春忍着热泪流出,在车子驶进矿区大门时说道:“一会儿我去镇上剪个头,头发长了,好多天都没去理发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