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麻子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知道自己的死意味着什么。
假如,他没有把柄落在罗椿春手中,别说写什么遗嘱,临死之前把罗椿春卖给别人捞回本钱都有可能。
而他在死之前签定了遗嘱,遗嘱每一个字都是罗椿春的福音,他死之后,兴海煤矿将属于罗椿春,周府县城的房产、他名下的所有资金都将属于罗椿春。
姚麻子没有选择的权利。
直到弥留之际,他的儿女们守在病榻旁边,焦急地呼唤着爹爹,姚麻子在回光返照中清醒,知道他的儿女们期待着什么。
“爹,你快说,你把煤矿留给了谁?”大儿子单膝跪了下来,抓着姚麻子的手使劲摇晃。
二儿子和姚小小瞪大眼睛,生怕错过爹里的半个字。
“老羊——”姚麻子的目光投向后面的姑舅兄弟,老羊挤过来趴在床头,等待姚麻子的指示。
“都按我说过的去做......一定满足她的.....要求!”
姚麻子的话让儿女们陷入混乱,但老羊明白姚麻子的话意。
姚麻子已无力改变铁定的事实了,纵使他反悔重立遗嘱——宣布兴海煤矿和家产属于自己的儿女继承,然后从容赴死。
但法律不会饶过他犯下的罪行!
罗椿春会去上访,会让公安找到武五和党项军两人,姚麻子可以入土为安,但法律不会放过兴海煤矿,除了封锁煤矿,赔偿罚款,最主要的是:即使姚麻子死后也会名誉扫地遗臭万年!
较于他犯下的愚蠢的错误和错误所带来的罪孽,不如让兴海煤矿落在罗椿春手中更为妥当!
而姚麻子的儿女们急切地想要得到兴海煤矿,想要得到姚麻子手中的全部家产。
他们看着姚麻子给老羊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开始抽搐,开始喘息,开始迎接死神的到来......
大儿子一把拎起了老羊,赤红的双眼象要吃人。
“叔,我爹啥意思?他要让满足谁的要求?要把煤矿留给谁?”
二儿子和姚小小也在问同样的问题。
老羊一把推开了表侄,吼道:“亏先人的东西,你爹快咽气了,快去叫大夫!”
都没有动。
姚麻子的儿女看着他爹的手在空中乱挠乱抓,看着他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屋顶,看着他小便失禁尿湿了床单,看着他的手无力垂下,看着他象搁浅在沙砾上的一条鲶鱼吐尽了腔内的最后一口气.......他们都没有动!
......
姚麻子的尸体被拉回矿山,葬礼将在矿上举办,他的坟墓也在矿山。
当然,这是姚麻子生前的决定。
在葬礼没有开始之前——也就是姚麻子的尸体刚停在灵堂,会计老羊叫来了兴海煤矿的大小头目,当着姚麻子的儿女们宣布了姚麻子的遗嘱!
“狗日的chang妇!”姚麻子的大儿子跳了起来,抡起拳头砸向罗椿春。
“你敢!”罗椿春拍着桌子站起身,她一身素缟如一株雪中白梅。
“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叫公安!到时休怪我不讲情面——连死人的面也不用看了!”
罗椿春声若钟鸣,一双凤眼寒气毕露。
兴海煤矿的人见惯了她平日里的低眉顺眼,没想到她今日有这般的勇气的坚定。
也是,姚麻子将煤矿交给了这个女人,不光是煤矿,还有全部的家产。
她是名正言顺的矿长!
姚麻子的大儿子早被两名壮汉拦住,他咆哮着如一头狂怒的雄狮:“我爹一定老糊涂了!遗嘱怎么可以这么写?家产怎么可以这样分?她算啥东西!她是我爹买来的一条狗!......”
罗椿春扬起了下巴,她的眼睛扫过众人,扫过二儿子和姚小小,她端起桌上的茶呷一口,轻声对老羊说道:“矿长的丧事,怎么容得下有人放肆,大哥看着处理吧!”
老羊一步步上去,对着姚麻子大儿子的脸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打得鞭炮一样。
“混帐!这是你爹的决定,你不孝不仁不忠,你爹死了也不会安宁!”
“他死了活该!他该死!老东西,一辈子败在婆娘手里,死了也让婆娘耍了!”
姚麻子的大儿子怒吼着,挣脱开了壮汉冲到灵前,一脚踢翻了姚麻子的遗像。
矿工们一涌而上,欲要对他下手,罗椿春喝令退下。
灵堂里突然安静。
姚麻子的大儿子怔了一下,不敢再闹,他冷笑着叫上自己的媳妇和娃们,走了出去。
二儿子紧随其后。
只剩姚小小哭红了双眼,她万万没想到兴海煤矿落在了罗椿春手中。
这个她视为狐狸精扫帚星的女人,这个和她不共戴天的女人,现在是兴海煤矿堂堂正正的矿长!
而且,她得到了姚家所有的家产!
“别得意太早!”姚小小睨视着罗椿春开了口:“命中不是你的你得到也长久不了,我倒要看看你得意几天!”
说完,姚小小扭着葫芦身材出了灵堂。
罗椿春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她知道属于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舞台只是换了一下背景,故事只是更改了一下主题。
在登台之前,她得尽最后一份责任送姚麻子上路,毕竟她是他的未亡人,她和姚麻子领过结婚证。
直到此时,罗椿春感谢命运让她作过姚麻子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