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平感觉一阵牙酸,老板怎么还这样?
但想了想,五十两也不少了,除去分给兄弟们垫上的那些保护费,也还能剩些银钱
“谢过老板”,许志平高呼一声,便准备伸手接过赏赐给自己的银两。
但就在这时,
“老板!老板!长公子来了白玉堂!”,一个商会伙计高喊着跑了过来,停在了庭院中
厅中几人皆是一愣,许志平更是满脑袋问号
长公子?长公子不是过了洛河桥往风云城方向去了吗?
福如海也是愣住了,
长公子?许志平不是说长公子出去了吗
福如海喝住了院中伙计,
“此事当真?”
那伙计连忙点头,
“当真!当真!张掌柜正在接待着长公子呢,命我来禀报您”
福如海眼神锐利了起来,看了眼许志平,立刻朝外走去
步行一半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许志平,
“赏银十两”
言罢,扬长而去。
只余下一个许志平呆立原地,嘴角无意识的扯动着。
白玉堂内,
琳琅满目的首饰前,未央停在了售卖发簪的地方
按理说,如今天下最风靡的首饰,莫过于白玉堂出品的金步摇了,其做工精致,尾带流苏,走起路来确实显得十分好看。
但未央却是不喜欢这种簪子,用公子的话说,金色的簪子太俗了,配不上她的气质。
当然,未央也知道那是公子的玩笑话,金步摇能那么火是有它的道理的,只是说不适合自己罢了。
未央玉指捻起一枚玉石发簪,对着铜镜戴好,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看向谢汉行,“公子,好看吗”。
谢汉行正低头打量着手里的一支金步摇,听闻未央的呼唤,抬头望去。
只见未央正巧笑嫣然的站立在那里,白色的玉石发簪点缀在她的发鬓上,仿佛掉落凡尘的温婉仙子,遗世独立。
谢汉行笑点了点头
“姑娘当真是天仙般的人儿啊,难怪能得到长公子青睐”,白玉堂掌柜在一旁笑道
毕竟是让谢汉行撑伞的人儿,张日升竟是下意识将未央当成了谢汉行心仪的女子,大加称赞。
此言一出,未央双腮立刻飞满了红霞,低下了目光不敢再看向谢汉行,低声对张日升解释道,
“公子怜惜罢了,非是青睐于我”
虽说平日里公子纵容,但未央却也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做出这般举动,是十分不妥的,毕竟公子还尚无心仪之人。
这一点,朝夕相处服侍谢汉行的未央十分清楚,又怎能因自己而让公子的名声受损。
听闻未央这般解释,这般语气,张日升也是立马惊醒了过来,明白原来谢汉行二人是主仆身份,连忙补救道,
“竟是小的误会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
谢汉行摆了摆手,“无妨”
谢汉行举了举手里的那支金步摇,笑问道,
“掌柜你这里只有这一种颜色的金步摇吗?”
张日升愣了愣,仔细想了想,
“金步摇就是金色的呀”
“有其他颜色的!”
张日升话语刚落,便闻一道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众人循声看向门口,便见一身金丝锦衣的福如海,从门口龙行虎步走了进来,目光如电,神色锐利扫视着人群。
但在看到了谢汉行身影的一瞬间,脸上又堆起了热情的笑容,连忙小步跑到谢汉行面前。
双手作揖一拘到底,口中高呼,
“福如海祝长公子寿比天长,万寿无疆,财源广进,身体健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商铺伙计一副果然如此的意味深长神色,未央也是头次见到这种阵仗,小嘴微张看看谢汉行又看看福如海,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此刻,谢汉行嘴角不经意的微微抽搐了几下
行,以后对福如海这名字有印象了。
这见面礼节太过浮夸,浮夸到让他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谢汉行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你刚说有其他颜色是哪些颜色?”
福如海也不在乎谢汉行是否回应自己,见谢汉行向自己问话,连忙热情回道,
“是这样的,长公子,金步摇我们一直都是用黄金制作的,所以暂时只有这一种颜色。
但既是长公子想要其他颜色的金步摇,我们白玉堂就可以为公子特殊……”
福如海商酌着用词,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
“定制?”
谢汉行随口问道
福如海眼睛一亮,这个词好!
“对!就是定制,为长公子特殊定制!”
谢汉行心中暗自感叹,这个世界语言文化好像真的不怎么样。
到这个世界五年间,遇到过数次类似的事情。
明明一个词语就形容贴切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几句话都说不明白。
谢汉行辅以“鼓励”的眼神看着福如海,多番点头表示肯定。指向未央发鬓上那枚白色玉石发簪道,
“可以以银丝代替流苏,以白色玉石雕琢代替金色镂空小球,做出来的步摇应该也十分好看,更显清雅”
听完谢汉行的描述,福如海眼睛一亮,因为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谢汉行所描述的是一种十分可行的方案,眼珠一转
福如海又道,“既已不是金片制作出的发簪,想来金步摇这个名字已是不合适,不如长公子赏赐一个名字?”
说完,福如海又是深深一作揖。
谢汉行眉梢一挑,诧异的打量了几眼福如海,第一次认真记住了这个人。
名人效应都用起来了?这天福商会的老板想法还真挺超前啊。
回首看了看正四下打量各种样式发簪的未央,谢汉行轻轻一笑,看向福如海道,
“这簪子定制出来了就叫未央摇吧”
未央一愣,回眸望向谢汉行,眼中涟漪闪动,双腮浅粉,嘴角多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
福如海大喜,连忙又是一揖
“多谢公子!”
这时,
福如海联想到谢汉行要走那一车金步摇等货物的事情,偷偷看了眼谢汉行身旁的未央,福如海‘懂事’的没有多问。
他觉得,长公子谢汉行之所以劫走那般多的女子首饰衣物妆品,定是送给不同的红颜知己!
眼前这位长公子身边的姑娘,应该只是表面的一个!
果然!论懂长公子,还得是我福如海啊!
福如海暗下决心,自己一定买通长公子的所有红颜知己。
这样吹出来的枕头风才足够大,足够强不是?
可怜谢汉行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却在这一刻起,悄然默化向天下第一风流转变起来。
好笑的是,当事人,还蒙在鼓里!
而这一切,自然皆拜那位第一先生,名阅所赐!
具体如何,且看后事。
……
天下楼,并非真的只有一栋楼。
严格来说,天下城中心那片方圆十里的地盘,都是天下楼。
其中楼阁林立,建筑鳞次栉比,一副气派堂皇之象。
其中一栋银色四方阁楼,上书奉浩二字。
阁楼顶层宽阔的房间内,盈漫着男女淫靡之味,一张大床横搁其中,有床幔遮挡。
不知是否错觉,其内好似隐隐有着女子的哭泣之音。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数息后,床幔内响起一道中气不足的声音,
“谁啊,不是说了不要在我睡觉时打扰我!”
“付浩,是我!”
门外传来一道男子的阴沉声音
“嗤!”
床幔被拉开,露出了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和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女。
少女容颜应是颇为秀丽,但此刻却十分憔悴,眼角挂有泪痕。
不仅如此,这少女更是光着身子,双臂护着身子蜷缩在床角,身上隐有淤青。
少年黑眼圈浓重,头发邋遢,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这少年,就是天下楼的那位一无军功二无政绩的四公子,付浩。
付浩最喜欢做的就两件事,玩女人,逛窑子。
你可能会问这两个不是一件事情吗
但付浩会洋洋得意的告诉你,一个是在家自个玩,一个是在外面和狐朋狗友一起玩,完全不同。
付浩狠狠抓了抓头发,在床上坐了起来
即便知道了门外是他的兄长,他也是觉得很不耐烦。
“开门,找你有事!”,门外的声音也同样多了些不耐烦
“来了!来了!”,付浩吼着嗓子应了几声
在床上翻找了起来,试图在一堆破碎的衣衫中,找出他的那几件衣衫。
这时,少女隐含的啜泣声吸引了付浩的注意。
他恶狠狠的瞪了少女一眼,“你哭个毛啊哭”。
“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个畜生”,那少女哽咽着
“你爷爷?长孙无忌?呵呵,还不是我们付家的一条狗!”,付浩嚣张的狠狠踹了少女几脚。
飞雪庭院,
廊道中,
谢汉行捧着火炉,膝上铺着那卷未看完的书,目光却是看着院中那棵青松上的积雪静静出神。
“吱吖!”
未央执着一柄覆满白雪的纸伞,从院外推门归来,见着自家公子的模样,停下了脚步,没有出声。
“开始了?”
谢汉行依旧出神的看着那棵青松,轻声问道。
未央头戴那枚今日新买的白玉簪,点了点臻首,收起了纸伞,走至了谢汉行身边,又接过了谢汉行递来的火炉。
未央神情很是犹豫,似是有什么话想要说,但又怕谢汉行误会。
“问吧”,谢汉行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目光看向未央。
未央点了点头,斟酌了一番言辞,这才试探着说道,
“公子为了让天狼骑和付家反目成仇,以长孙苏婉的贞洁为代价来设立这样的局,是否有些……是否有些……”
“残忍?”,谢汉行替未央问出了没说出的话
迎着谢汉行温和看来的目光,未央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道,
“我知道公子现在的处境十分艰难,一定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可是用这种方法来扳倒付家,未央不喜欢。”
谢汉行没有急于解释,目光看了看身旁的凳子,
“坐”
未央在说完这些话后,心底就隐隐有了些后悔。
处事做人的道理,是公子教给自己的。既然自己都不喜欢这种手段,那么公子一定也不列外……
“未央,你看这青松,其上积雪几何?”
未央看去,有些不明白谢汉行的意思,
“就是一青松的积雪呀?”
“是啊,仅有青松上的那些雪才能被一眼所见”,
谢汉行望向廊外的目光中,是写不出的忧伤和不忍,
“那融化成水滴落的那些,就不算吗”
只听谢汉行又是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了一句,却是让未央心中一震。
她有些明白公谢汉行的意思了,自己只问了长孙苏婉的不公,却没有问以往被付浩祸害侵犯的那些女子的不公。
难道融化了的雪就不是雪吗,难道那些女子就不是女子吗。
但即便想明白了这一点,未央还是觉得公子以长孙苏婉设局的做法并不光彩。
但想到自己刚才问出的问题也不怎么高明,于是一个人暗自生着自己的气,也没再问说什么。
谢汉行见未央久久不语,回首看向身侧,发现这一向乖巧的侍女此刻正在和她自己较着劲。
以左手掐右手,右手掐左手,好似要分个胜负一般。
谢汉行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未央的脑袋。
“莫再纠结了,以长孙苏婉的家世,即便遭遇此番劫难,日后也未必找不到好的人家,可你看看这些人”
谢汉行从怀中取出了一份信封,递到了未央的面前。
未央疑惑的看了眼谢汉行,又看向了那封信,信封的封面没有标注,这让未央多出了些好奇心。
她接了过来,熟练的取出了信纸,展开…
脸上本是带有几分疑惑的神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震惊……与愤怒!
良久,
未央有些迷茫的抬起头,便又见到了那双温和的目光,心中这才感到稍稍平定,
“公子,他怎敢如此?”
谢汉行望向远方,久久未语。
谢汉行不会想到的是,今日他用来劝慰未央的这番言语,来日却让他后悔一生。
信中内容:
听风阁墨羽,奉公子命,调查天下楼付家三子付浩,自公元七三五年元月迄今,所侵犯女子之名录及详细情况,墨羽耗时七月整走访天下城各处,探听得知的部分名单及详细情况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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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马氏三十代嫡系三女,公元七三五年二月末,在诗会中被付浩偶遇,又遭强掳。当夜,马氏家主前往天下楼要人未果,家主一去不回。两天后,马氏被冠以通敌叛国罪,嫡系尽亡,余人流放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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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州张氏三十三代旁支柳支巷张氏……
渝州鱼氏二十九代旁支长安巷鱼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