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浩随意套了两件衣服,去开了房门。
露出了门口的那名男子,十八九岁的样貌,五官平平,但眼神十分锐利。
这便是天下楼的二公子,也是天下楼楼主付羽的亲生嫡长子,付西城。
付西城上下打量了付浩两眼,便知晓了付浩又是在做什么事情。
冷冷看了付浩一眼,付西城言语多了几分犀利,
“天天就知道玩女人,什么时候有点出息”。
付浩撇了撇嘴,眼底很是不屑,“我是没出息,可也没见大哥你有多大出息啊,还不是差了那个谢汉行十万八千里。”
“你还好意思说?”
付西城的脸上多出了怒火,他质问道,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谢汉行一定会死在那辆马车里吗?”
付浩神情一滞,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服气,“那起码不是废了他的两条腿吗!”
付西城冷哼一声,
“是吗?那我手下的人为何今日在城中白玉堂外看见了那个谢汉行,还是健步如飞的那种!你怎么解释?”
“这不可能!”,付浩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那天的事情就是付浩一手策划的,他怎会不派手下探听谢汉行的情况,那可是连轮椅都坐上了!
“不信你可以去白玉堂问一问”,付西城冷冷一笑
此时,冷静下来的付浩已是开始相信了付西城的话语,因为付西城没必要拿这个来骗他。
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谢汉行啊!
“但当时那辆马车确实翻倒了,那种猛烈的撞击,普通人根本活不下来,那谢汉行就算大难不死,又怎么可能……”,
付浩狠狠咬着牙齿,神情无比愤怒,就像谢汉行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付西城看着这一幕,眼底光芒微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现在想来,怕是他根本就没在那个马车上”。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付浩跟在付西城身后,走回了房间中,一边追问道,
“要不我直接雇佣一些江湖杀手,让他们直接做掉谢汉行好了!”
“绝对不可!”,付西城回身严厉的瞪了付浩一眼,
“你制造马车车祸,还可以推脱给畜生。
可买凶杀人完全就是不经查的事情,一定是瞒不过都城的那些影卫的。
到时候一旦被王上知晓了,我付家便是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办!”,付浩没有好脑子,同样也没有好耐心。
买凶杀人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简单有用的办法了,但数次都被付西城以这样的理由驳回,显然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付西城看出了付浩的想法,眼光微闪,拍了拍付浩的肩膀,劝慰似的说道,“此事急不来,从长计议便是。总之,天下楼是我付家的地盘,其他人,要么滚,要么死,都是早晚的事儿!”
“好吧,听兄长的就是,以后再找机会对付他”,付浩稍稍平静了不少,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二人自小便是数付西城要心思深重,至于付浩,用谢汉行的话说,无勇无谋。
付西城四下打量了眼房间,目光停留在床榻上那名一丝不挂的少女身上,又想到自己最近也是诸事不顺,心中郁结之气萦绕。
此刻,见到一柔弱可欺,似可随意凌虐的女子,付西城竟也是邪火乱窜了起来。
付西城目光看向付浩,眼神有些询问的意思。
但谁知,付浩竟是不恼反喜,
“早就想要和兄长你一同做这快活之事了,你却总是多番推辞。
今天可要试试?这小娘子叫声可是相当不错,身材也好!”,付浩一脸淫笑的问道。
付西城眼神阴鸷的扫量着床上的少女,嘴角多了些邪笑,点了点头。
那名缩在床角啜泣着的少女,余光看见付浩和另一名陌生的男子同时靠了过来,此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她惊恐的看向二人,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
……
天空飞落而下的雪花,愈发的快了
因是雪天,此刻除了天色稍暗,虽是傍晚时分,却也见不着夕阳。
谢汉行身披黑色兜衣,漫步行走在雪花簌舞的街上,自南向东而去。
城东多集市,城南多庭院。
此刻傍晚时分,谢汉行一袭黑衣步入天下城城东,却是有几分逆流而上的意境。
因戴有兜帽,行人又皆是匆匆,没人认出谢汉行。
天下城城外东北,是天狼营,驻扎的,便是天狼骑第二骑兵师,共九千余人马,统领长孙无忌,归属天下楼序列,受天下楼楼主管辖。
这些信息再度在谢汉行的脑海中一一闪过,即便这些他已烂熟于心。
“簌嗤!”
谢汉行的脚步终于停下,他轻轻摘下已是沾染了不少飞雪的兜帽,抬头看了看。
长孙府!
威武虎狮,朱漆高门
此地位于城东枕戈街,据说枕戈街这个名字还与长孙府的这位老将军有关。
今日的长孙府显得并不平静,门口侍立左右的家丁不知去向。
隔着高门青瓦,也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预料之中……
谢汉行拾阶而上,隔着积雪堆积的庭院,便看见了那位五年前匆匆数面之缘的天狼骑老将军。
“还没有婉丫头的消息吗?”
正堂主位,这位两鬓斑白身上穿着棕褐色甲衣的老人皱眉问道。
语气虽是平和,但常年驰骋疆场日渐形成的彪炳气息,仍是让面前这位长孙家当代家主感到些许畏惧。
但想来女儿失踪下落不明的急迫感战胜了一切,让这位往日应是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此刻口不择言,慌乱的有些失礼,
“父亲,我也和您一样在这里等着苏木、苏含他们传回消息,您问我我又怎么知道呢!”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想了想忍住了话语,没有像往日那般开始对这儿子说教,眼下先找到长孙苏婉才是正事。
目光瞥了瞥一旁早已哭成一团的儿媳和侍女,长孙无忌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将希冀的目光投向门口。
嗯?那个青年身形样貌怎得这般眼熟?
长孙无忌常年带兵训练驻扎在天下城外,回家之次数都尚少,更遑论参与天下楼高层的会议。
极少次的进天下楼,也是面见那位楼主,与谢汉行真的是好些年未曾见过,所以一时不能确定。
此次回家,也是家中报信,说孙女失踪,下落不明,长孙无忌这才匆匆赶回。
与长孙无忌的不确定相比,常年主持长孙家生意事务的长孙家主长孙广牧见过谢汉行的次数可就太多了。
他顺着长孙无忌的目光看去,第一眼便是认出了谢汉行。
他匆匆整理了番仪表,出了厅堂迎接上来,深深一揖,
“不知道长公子前来,长孙广牧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
“无妨,长孙家主快快请起”,
谢汉行看着往日里温文儒雅的长孙广牧,此刻竟是鬓发杂乱,衣衫错纠,心底隐隐愧疚。
长孙广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此刻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握住了谢汉行的手腕,哀求出声,
“公子!公子!广牧可否求您一件事!广牧那幼女,今日下午在城中突然失踪,到现在都下落不明!
广牧已是将家中所有家丁包括我父亲随行能带的亲卫都遣出去找寻了,却仍是没有结果!
可否请公子调派天下楼的力量帮广牧寻找一番!”
长孙广牧神情陈恳,眼中含泪。
天下楼对外的工作本就是以刺探情报为主,眼下要想在自己家大本营找到一个人的行踪,确实十分容易,也不怪长孙广牧会如此急切的恳求谢汉行帮他寻找。
察觉到长孙广牧这些平日里完全不会表露出的细节,谢汉行轻轻一叹。
长孙家背靠手握天狼骑的长孙无忌,而长孙无忌手握的天狼骑第二骑兵师又是天下楼手中的唯一一支军队。
所以即使长孙广牧并非多么贤能善交之辈,但凭借着他的忠厚诚恳,在天下楼中,他的人缘也是极好的。
即便是认为天下楼已经腐烂到根子里的谢汉行,也觉得长孙广牧是为数不多的日后可留之人。
但此刻,谢汉行对长孙广牧又多了一个印象,
一位卑微的老父亲……
谢汉行抿了抿嘴,轻轻扶住神情激动的长孙广牧,眼中眸光闪动。
良久,
谢汉行凝望着长孙广牧的眼睛,缓缓说道,
“实不相瞒,汉行此刻悄然到访,正是为了贵府千金!”
长孙广牧神情一震,呆望了谢汉行瞬息,立刻激动的追问道,
“当真!小女在哪!”
厅堂中,本是端坐高堂揣摩着谢汉行到来之意的长孙无忌
此刻在听闻到孙女的消息后,也是坐不住了。
龙行虎步间,这位老将军来到了谢汉行面前
先是微微拱了拱手表示见过,便同样追问道,
“不知长公子在何处见到过老夫的孙女,还望告知,事后我长孙家必有厚报!”
长孙广牧看了看其父,连忙点头赞同道,
“对对对!我长孙家必有厚报!还请公子快说”
谢汉行抿了抿嘴,眼中多有犹豫,但事已至此,即便他万般不忍,也只能这样按计划进行下去。
谢汉行深吸了口气,长孙父子二人心皆是提了起来。
“不久前,我的手下向我禀报说,四公子麾下的赤血卫绑了一名女子进了奉浩阁,那女子口中呼喊之语貌似提到了长孙家,很有可能就是……”
空气一瞬凝固!
庭院中,所有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如果不是那飞舞的雪花,恐怕更像一幅画卷。
离恨与泪的画卷!
“什么!”
长孙广牧的咆哮声将府中别处焦虑的众人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来
“竖子!……竖子!他……他怎敢动我长孙家的人!”,长孙广牧怒发须张,犹如一头欲要择人而噬的野兽。
长孙广牧怒吼了两声,连忙又向谢汉行追问,
“公子是何时收到的消息?”
长孙广牧仍抱有希望,希冀的看向谢汉行
谢汉行目光微微偏过,有些不敢再看向他,轻声道,
“收到消息便赶来了,但去掉路上消息传递耽搁的时间,应是快……一个时辰了”
长孙广牧踉跄后退了数步,呆呆的看着谢汉行,似乎连最后的幻想都被破灭。
突然,
回过神来的长孙广牧看向了长孙无忌,咬牙切齿的恨道,
“父亲!婉儿怕是已遭了不幸!这公道,您可一定要讨回来啊!”
说完,未待长孙无忌回应什么,长孙广牧冲出府外,抢过马匹便是直奔天下楼而去。
长孙无忌眼见儿子如此这般狂怒,又称孙女已遭不幸,这让常年驻军在外,没有听说过付浩之事的长孙无忌如云在雾,更是同样焦急了起来。
此刻,哪还管得了是否会因与谢汉行私下来往而让天下楼楼主对他产生猜忌之心。
长孙无忌拦在了谢汉行面前,迫切的问道,
“我儿广牧所言究竟是何意啊?四公子又为何要绑架我的孙女啊?”
驰骋疆场多年,远离烟柳奢靡之地久矣,长孙无忌没能第一时间想到那方面。
谢汉行看了看这位以往一向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的老将军,拱了拱手以示敬意,
“老将军有所不知,四公子付浩,喜霸女色”
短短四字,让这位戎马沙场半生的老将军也是愣在了当场。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谢汉行,似乎无法理解,那位天下楼的四公子,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对他长孙家?
“今日汉行悄然来此,实是因赤血卫之举,除了天下楼自己,怕是也只有都城的影卫才能查出来。
届时,怕又是一桩沉冤血案。
汉行实在无法坐视观之。
此刻,既已将消息带到,汉行便先告辞了”,
看着眼前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军,谢汉行微微鞠了一躬,这一躬隐含的意思,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
“万分感谢长公子今日之义举!长孙家会记住长公子今日之恩!”
身后传来了老将军洪亮的声音。
长孙家……义举吗,看来长孙无忌暂时还是选择了观望
谢汉行若有所思,戴上了黑色的兜帽,想了想,又道了一句什么,言罢便是头也不回去的离去。
长孙无忌目光闪烁,看着谢汉行的背影久久未语。
“集结!备马!”
长孙府中,隐隐传出这样的声音
……
寒风肆舞的飞雪中,谢汉行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兜衣,借着最后余下的一点天色,
一步,一步,
踩着积雪远去。
这一天,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但谢汉行一点喜悦的感觉都升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