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夜凉如冰。
清冷的月光不经意间洒向人间,仿若给大地铺上一层皎洁的纱布。
从天空向下望,一团团火焰在羽林卫大营此起彼伏。
万家灯火点缀着繁华的京城,让这座新川最大的城市,即使在浓浓的夜色中,依旧显得热闹无比。
兴许是由于黑夜的衬托,自从将宵禁改为子时至寅时,落日之后街上人群络绎不绝。
卖蜡烛的,因此吃下不少的红利。
明面上宿卫军十二人为一队巡逻,暗地缇骑司保护百姓安全,防止小偷、刺客等。
由于太祖起于微末,和正夫人恩爱一世。
所以最看重百姓生活,规定凡是酉时之后偷窃百姓财物、抢劫、杀人。
轻则犯禁者杖六十七,违事之地往上两级官员杖四十、二十。重则流放苦寒之地。
当街调戏女子,尤其此女子有所出。言语辱骂者割掉舌头,动手动脚者剁掉双手双脚,以示惩戒。
礼法不止会约束女子,崇尚遵循儒家伦理的新川礼法,更会约束男子行为。
因此落日后未出阁的女子,同样可以出来游玩。白日由于光线太亮,恐有失体统。
热闹的街道上。
一名穿着浅绿色长袍的男子,腰间别着一把绿色笛子,及腰长发简单地被发带绑住,戴着刚从商贩那儿买来的白色面具,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
东看看,西看看,穿行于长长的街道。
忽然,一位穿着普通麻衣的百姓,在绿色长袍男子面前停住,恭敬道:“洛院长,主上有请。”
“嗯。”
“马车在这边,洛院长请随我去。”
上了马车。
绿色长袍男子缓缓摘下面具,面具之下是一张十分儒雅的脸庞,深邃的眼睛好似天上的银河。
微微抬眸间,那双桃花眼仿若含情脉脉,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几缕发丝随意地搭在额前,又有几分潇洒不羁。
绿色长袍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拔出腰间的长笛,吹奏起熟悉的曲子。
随着马车的不断前行,一路上悠扬的笛声不绝于耳。
直入新川宫太安殿。
梁实候在门口,内侍检查完绿色长袍男子是否携带兵器后,暂时没收长笛。
梁实迎着绿色长袍男子入内。
新川主坐于高处,五步开外摆着一张棋盘,放有两个棋篓,戴笛居左。
“草民洛白承,参见主上!”
“免礼免礼!”
新川主眯着眼睛,抬手示意洛白承起身,坐在下面的矮椅上。
洛白承双手提住长袍两端,行至一旁对戴笛行礼,“见过太傅!”
“贤侄不用多礼。”戴笛右手挽住左手衣袖,左手指着棋盘,“请!”
“太傅请!”
戴笛率先入座,洛白承紧随其后。
新川主高高坐在上面,微微弯腰,右手搭在大腿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盯着洛白承讲道:“太傅的棋艺太好,孤实在是下不过。听缇骑说你出了书院,便请你来和他下下,孤好好观摩,增进棋艺。”
戴笛抬起双手,朝新川主行礼答道:“主上折煞臣也。棋艺只是小道,主上日夜忧心国事,精于大道。犹如风中残火比皓月星辰,不可相提并论。”
洛白承侧身补充道:“草民整日无所事事,才在棋艺方面有所成就,万万比不得主上。”
“你们两个呀!”新川主挥挥衣袖,右手来回指着两人,展颜一笑,“惯爱说这些场面话。”
“开始吧。”
“喏!”
洛白承执黑棋,戴笛执白棋。
这个时代,执白者先行。
金角银边草肚皮,角部容易守住空,向内起势。
戴笛一子落在右下角,洛白承一子落在左上角,占据的都是公认最好的棋位。
戴笛不慌不忙,一手“小尖”继续落在右下角,呈向外延伸之意。
在先行一手的情况下,他根本不想跟着洛白承的节奏走,将接下来的数手拖入左上角争斗。
在起势更快的白子下,洛白承接下来的几手之内,一定会和他在右下角争斗。
果不其然,洛白承紧贴两枚白子落下一枚黑子,堵住白子的一个“气”。
来回数十手,双方各不占便宜。
对于棋艺高手来说,短短十几手还看不出来什么胜负之分,真正决定胜负还在后面。
新川主端着茶杯小口抿,伸长脖子仔细盯着棋局的变化。
随着手数不断增加,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舒展眉心,一会儿捶腿顿足为之惊叹,一会儿脸上浮现灿烂的微笑。
黑白双方攻伐局势进入最微妙的时刻。
新川主抿着茶杯,甚至未曾察觉杯中已无茶。
戴笛微微一笑,不再做多余的思考,一子落下,眼中是满满的自信。
用此前几十手作为铺垫,就是为了引洛白承入套。
新川主也不禁叹息,只觉得戴笛这一手下的妙,假作守势,实则乃是攻势,为洛白承担忧。
洛白承还是一如刚才那般,十分平淡的用食指喝无名指夹住一枚白子,云淡风轻落下手中棋子。
“太傅,承让了!”洛白承抬眸间神情平淡,从容一笑,做抱拳礼。
戴笛盯着棋盘,算出所得目数,叹息一口气后,无奈的讲道:“贤侄好棋艺,没想到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什么?”
“输了?”
新川主连茶杯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快步走下台阶,站在棋局前仔细思量。
半晌后,他方才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概,“此乃妙手啊!”
“梁实!”
“小人在!”
“把这局棋复刻下来,写进棋谱。再把最后两手去掉,画下来发于诸臣工,凡是破此局者,孤有赏!”新川主左手撑在腰间,右手在空中挥挥衣袖,高兴地吩咐道。
“喏!”
“洛白承,你好好想想,想要什么赏赐?”新川主展颜露出微笑,小口喝着续好的茶。
梁实出殿,立马找人对棋局进行保存,以及画下。
两名内侍重新搬来一张新的棋局,替换掉刚才的棋局。
新川主代替戴笛,和洛白承对弈,戴笛旁观。
由于刚才下了许久,新川主让洛白承休息一下。
洛白承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杯,却没有喝,缓缓放下,侧身一步朝新川主行大礼拜道:“草民有一愿,愿主上免了怡亲王的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