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人佝偻着腰,拖着蹒跚的步伐,穿过燃烧殆尽的火海。
刺激的火油味已经几乎消散,血腥味混杂着烤焦皮肤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脚踩下去满是粘稠的血浆。
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有的甚至叠在一起,箭矢插在泥土中,末尾冒着烟气。
“嘶——。”
几位百姓不小心被破碎的瓷片划到,发出痛苦的声音,眉头皱成一团。
“大家都小心点。”
白发老人开口提醒,德高望重的他,在后辈面前一向有着极高的威望。
“咳咳……。”
滚滚烟气下,白发老人不禁咳嗽几声,止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外面,头也不回地朝里走去。
坊市深处。
女子的哭声和呻吟声不绝于耳。
阴暗的角落里,女子的衣衫被撕破,露出赤裸的肌肤,脏兮兮的男人趴在她们身上,使劲蛮力尽情欢悦。
在床上、在地上,在随处可见的地方,没有任何羞耻之心。
可这些男子不是女子的丈夫,她们的丈夫都死在那片火海之中,再也没有回来。
平日里混迹坊市的地痞流氓,生出邪心,趁此机会侵占她们的身子。
他们甚至连七八岁的女童也不曾放过,在强有力的臂膀下,任何的挣脱只是徒劳无功。
后来,大部分活着的男子纷纷加入。
刚才因为害怕而留下的部分男子,这时突然有了血性的男子,和那些侵占女子、女童的男子打斗起来,可惜那些地痞流氓人多势众,加之十分无赖,最终败下阵来,被残酷杀害。
贞烈的女子寻到机会自杀,又或者反杀对方,却也只在少数。
人心好比疯狂生长的野草,如果不加以遏制,立马暴露原形,长满每一寸土地,使令人充饥的“稻谷”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一处小小的坊市,见证着灾难之下伦理道德的崩塌,人心的黑暗和扭曲。
坊市中心的道路上。
一位先前因为打斗瘸掉右腿的地痞,扛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子,将她扔在地上,迅速脱掉她身上仅存的一点衣物。
他粗糙的手在女子身上抚摸,时不时发出恶心的笑声,索取着女子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女子歪着脑袋,双眼空洞麻木,直直盯着被钉死在门板上的一名青年男子。
她假意张开嘴应和男子,等男子伸出舌头后,一口在他的舌头上,使劲撕咬。
剧烈的疼痛让男子试图抽身,然而舌头始终被女子咬住,他一拳狠狠打在女子腹部。
女子咬紧牙齿,用力一撕,将男子的舌头咬掉一块。
她身子缩成一团,双手捂着剧痛无比的腹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嚼着男子的舌头,露出轻蔑的笑容。
男子捂着嘴,鲜血不停地往外流,顾不上女子。
“哈……哈……哈。”
“哈哈哈……。”
女子嚼着男子的舌头,硬生生将其嚼烂,艰难地吞进肚子里,开心地笑了起来。
生肉下肚,本来疼痛难忍的腹部,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她望着被钉死在木板上的青年男子,像是爬虫一样,以极为缓慢的速度靠近他。
一种无比强烈的信念,支撑着她爬完剩下的路程。
她双手抱住青年男子的头,抚摸他受伤的脸庞,轻轻吻上柔软的唇。
女子闭上眼睛,忍着剧痛露出灿烂的微笑,用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最后一次扑向她爱的和爱她的情郎。
尖锐的利刃穿过她和青年男子的心脏,将二人的心连在一起,瞬间终结掉她短暂的一生。
至死,她的嘴唇都不曾离开青年男子的嘴唇。
更不会有任何人直到,即使在死去的前一秒,女子还在向情郎道歉。
因为被地痞玷污的她,认为用肮脏的嘴唇亲吻情郎,这么做是对情郎的不公平。
“请原谅我的私心。”
这是女子死前的最后一句心声。
而当白发老人回到家门口,看见被钉死在木板上的外孙女,仰天发出悲痛的惨叫声。
“啊——。”
白发老人蹲在门前,无声地哭泣,喉咙里似有万千委屈,怎么也说不出一句来。
良久。
他拖着无比沉重的身子,来到屋内,一道微弱的小孩哭声落在耳边。
白发老人急急寻着声音来源,在角落的杂物堆底下找到气息微弱的孙子。
他回头看向屋外,将孙子放在床上,找足衣物,缓缓来到门口,盖在外孙女赤裸的身体上,让她保有最后一丝体面。
满头的白发,在此刻显得更加苍白。
坊市内。
那些回到家中的百姓见此惨剧,纷纷与侵占女子的人打斗起来。不分胜负,只定生死。
死的死,伤的伤,见一个杀一个。
因此得到解救的女子,默契地以各种方式自杀,了结自己的性命。
白发老人准备好一切,在屋子外堆满干柴,抱着孙子静静地坐在干柴堆砌的柴堆上,耳边打斗的声音不断响起。
他始终一动不动,把买来准备给孙子做新衣裳的布料打湿后放下,点燃屋外的干柴。
望着被火势淹没的外孙女,他低下头露出慈祥的笑容,伸出大手握住湿润的布料,盖住孙子的鼻子,柔声道:“阿宽乖,不然一会儿烧起来,疼得厉害。”
奄奄一息的一岁孩童,没几秒便死在亲爷爷的手下。
随着火势逼近屋内的柴堆,猛烈的大火用它那炙热的火焰,将一切燃烧殆尽。
无独有偶。
坊市内,一处处蹦得高高的火焰出现,整座坊市犹如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黑夜之下,炙热的光明将百姓的一生埋葬。
光与暗同在,罪与歌齐赞。
历史的长河中,史书只记载一句“德平十年,京师良玉坊发大火,百姓无一存活”。
冰冷的文字下,一位不辞辛苦、忍受非议的年轻人,坚信事实远远不止如此简单,考古发掘古墓、查阅古籍,只求将这日所发生前因后果重现,梳理出各方势力背后的阴谋,以及复杂的人心。
这位年轻人花了四十六年的时间,才解开这道心中的谜题。
……